听了这话,场内所有人似乎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氛围,都屏住气望她。鹿霖郁目光看了一圈周围眼光异样的他们,极为冷淡笑了一下,道:“想知道我为什么不用普通的弓吗?”
所有人望向她,不吱声。
她转过半个身子,看着宋迁的眼神冷厉如同地狱当中,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一字一句又道:“因为我就是要让你们知道,我即便身为女子,可强可弱这东西,从不是定义我的标准。”
鹿霖郁用余光只瞥见一个士兵低着头,将一把通体黄金色的神弓,用双手呈上来,想了想,补充了一句:“然而,定义一个人的强弱,也从不是光靠一张贱嘴。”
“好!”高位之上的宋湛倏然站起身,冲着她连声赞好:“林郁姑娘这番言论,甚好,甚妙!”
“父王。”宋迁微微一怔,蹙起的眉宇忽地更紧了些,抬头望向自己的父亲,满含不可思议的眼神里竟有几分嫉妒:“您为何......”
宋湛看向他时,笑容收敛几分,却多了些失望:“迁儿,你啊!”
话未尽之,他便不再多说,只是摇了几下头,坐回到王座上,继续看着站在场地中央的鹿霖郁。
鹿霖郁定定看了一会儿宋琬瓷,等士兵把神弓呈到面前,她便把目光挪了位置,右手的食指指尖才轻轻地触碰到没有弦的黄金神弓,一根散着耀眼金气的灵弦乍然一现,硬生生将场内所有人都震慑了一下。
“是把好弓。”
凝视片刻后,她刚伸手要拿神弓,宴回便走了过来,劝了一句:“林姑娘莫要意气用事,轩辕弓认主,你若贸然使用它,恐怕会伤到你自己。”
鹿霖郁听到这话,微抬起头来,颇为不悦看着宴回:“我就是它的主。”
宴回身上僵了僵,他一瞬仿佛是被她压了一头,握着弓的手收紧了,声音由柔转冷:“那林姑娘就自便吧!”
说着,他握紧弓,直径朝着宋琬瓷那边走过去。
“你的位置不在那!”鹿霖郁如豺狼虎豹般盯住他的背影,冰冷的声音似是命令一般:“滚回到你父亲那边去。”
“林郁!”宴回觉得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失了颜面,又因握力过重,他手中的弓被断成两截:“你别欺人太甚!”
鹿霖郁声音更冷更厉:“欺你?”
话未讲完,她眸光一凛,轩辕神弓在掌心一转,整个人也转身向立着靶子的正南方,被红色发带高束起来的长发随风舞动。
衣袂翻飞间,一支充满霸道灵力的灵箭在鹿霖郁手中倏然乍现。
“阿郁。”宋琬瓷担心地唤她名字。
江宴喝一口茶,平静道:“莫担心,她不会有事。”
“可她身上的伤尚未痊愈,她这样做......”宋琬瓷害怕她拉弓用力过度,又增新伤,想上前劝说她,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纠结许久,她还是选择了静观其变,兴许这才是此时应该做的。
然而,鹿霖郁已将灵箭搭弦,凝神瞄准,弓弦拉满,在众目睽睽之下,崩然松手。
灵箭离弦的那一瞬,一化十箭,每一支箭都似是夺命的利刀,所经之地无不留下十道用灵力划出的痕迹,一一命中并且将百步之外的靶上红心穿了个透心凉。
不过三瞬时间,鹿霖郁唇角微勾,将神弓在手里转了一转,沉下心,稳住脚,弦被拉到极限,灵箭散出的金光照亮了她这张从容平静的脸。
“她要做什么?”
“鬼知道。”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望她。
只见得鹿霖郁将准心朝天,灵箭不偏不移地瞄向空中盘翔着的白鹰。
此时此刻,弓已被她拉成如圆月,灵箭的金光绽放。
“她要射白鹰?!”
“那么远的距离,她能射中吗?”
“这也太狂妄了!”
全部人陆陆续续坐起身,望她的每一双眼睛充满着惊讶。
宋湛目不转睛盯着鹿霖郁看,似乎发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脸色一变,出声大喊一声:“霖!”
没来得及道完,一支灵箭便猝不及防地划伤了宋迁的左脸颊,然后又定定地射穿了站他身后的士兵的喉咙。
“父,父王......”一滴鲜血落在宋迁的手背上,害怕得声音都变了。
“霖...林郁姑娘。”宋湛有些惊慌了,片刻后,他连忙来到鹿霖郁的跟前,朝她弯腰作揖,恭恭敬敬地恳求道,“宋湛教子无方,还请您手下留情,饶恕犬儿。”
鹿霖郁握着神弓,神情冷冽,一袭红色劲装极为合身,衬得腰身纤瘦,身形高挑笔直。她转过身看到瑟瑟发抖的宋迁时,原本还没什么变化的脸瞬间冷下来,那表情更是肉眼可见的难看而可怕:“管好你的儿子,少让他来找阿瓷的麻烦。”
“霖...您的心思......”宋湛沉了些心,惊魂未定道,“我自然是明白的。”
“罢了。”盯着宋湛的目光锐利如鹰,语气更是冷到骨子里:“宋湛,带我去见他们。”
“慢,慢着。”宋琬瓷艰涩开口,“林郁,你......”她绕过矮脚案,走到鹿霖郁面前,盯着她,只问:“你真是大齐商会的会长吗?”
鹿霖郁说不出话。
宋琬瓷见她犹豫,把心沉下去:“林郁,若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回答不了我,我便不多问,也不多想。可你我之间既已谈了情,那你瞒的一切,可就太让我失望了。你也对我说过,善良要待对人,用对事,可你......”
“阿瓷放心。”鹿霖郁艰难开口,讲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她经过思忖的,绝无半点假意:“无论我是不是大齐商会的会长,我都会尽我所能,确保你的安全,绝不会伤害你。”
“所以你不是。”宋琬瓷眼睛开始红了,往后退一步:“能让我父王如此毕恭毕敬,感到害怕,这天下恐怕只有......”
鹿霖郁得了这话,觉得自己身份怕是暴露了,可又不知如何对她说。
本身这就是一场谎言,无论用多精巧,多天衣无缝的话,它的本质就是虚构的,没有任何东西能支撑的。
宋湛看看鹿霖郁,然后将目光放在自己女儿身上,想了想,最终还是替前者打圆了这谎:“林郁姑娘,我们走吧,霖王她等候您多时了。”
“霖王?”宋琬瓷吸吸鼻子,脸上挂着眼泪:“父王,她不是.....”
宋湛听着她话,伸出手,轻轻地抹掉宋琬瓷眼角的泪水,冲她露着笑容,柔声细语道:“她当然不是。父王也不是怕她,只是受霖王所托,多让着她些。”
听完这番话,宋琬瓷又看着鹿霖郁,半信半疑道:“你真是霖王的挚友?”
“是。”
鹿霖郁顺着宋湛的谎言继续瞒她。
“那我不害怕了。”
宋琬瓷虽然觉得其中疑点甚多,但一想到自己父王是那种表里如一,刚正不阿的好汗王,便选择了相信他们的话。
然而也因为这一次信任,她怎么会想到面前的鹿霖郁,会让今后的自己爱恨不得,跌落进一个比一个更可怕,更黑暗的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