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绥闻言一愣,先是鄙夷地望着容灵语,好像在谴责她竟用如此敷衍的理由拒绝自己的亲近。
可看着她那神色却又不像,这才变为疑惑,觉着有些不可思议地道:“我?让你梦见?”
“嗯。”容灵语十分确认地点了点头,见绥绥仍是不解,便向她描述了梦中所见。
“你怎地就如此确认那是我?”绥绥听完,眉头微蹙,仍是不确定地问道,“可能是别的仙狐呢?”
容灵语摇了摇头,十分笃定地说道:“那双眼睛,同你的一模一样,我是定不会错认的。”双目为心灵的映射,更是灵魂的体现,不同的生灵,其眸中神采是断然不同的。
“可是,”绥绥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我并不知晓你所言的什么白色物事,况且,我也就在你及笄那时见过你一面,彼时我尚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更别提什么托梦了,那定然不是我。”
及笄礼?原来那次不只是容宣衡看见了绥绥,绥绥当时也看见了她?怪不得当时听到这件事时没有惊讶,而且这么说来绥绥确实没有给她托梦的缘由啊。
容灵语思索着,若是如此,那只狐狸又是谁?她所言又是为何?她想要交给我的那是什么东西?她为何与眼前人如此相似?
思绪乱成一团,容灵语却找不到解谜的线头,只好先行搁置,道别绥绥后也并没有多管她遗憾的神情,只是自行回屋休息,但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披上外衣,起身走出门,想在小院中走走。
此时已是十二月,却因着今年又是暖冬,青丘仍未有落雪,只是草木略有枯黄,天上薄云遮蔽,那月光不甚明亮,只能堪堪照清前路,幸好仍存光亮,容灵语倒不至于完全不敢外出,却仍是点了个灯提着。
容灵语在小院中走着,一边想着绥绥所说,以及自己穿越后所遇到的事情,却仍是毫无头绪,自己究竟因何来此?来了后又是要做些什么?又要怎么回去?
若是没有什么任务,那自己就当是来这唐朝体验一番生活是不是也可以?况且如今也不能随意暴露自己的穿越者身份,虽是在九尾狐身边却不敢多问。
正思索间,容灵语忽然感觉有一丝不对,抬头向厨房望去,只见房外墙角处飘过一缕衣角,那衣衫呈黑色,却不知为何泛着些许红色的暗光。
容灵语穿越后,大抵是受原主身体影响,视力异常的好,看到后赶忙将灯一灭,骤然变暗让她心中一颤,还好那月华及时洒下,微微冲淡了她心中恐惧,顺手在旁边抄了个扫帚,容灵语蹑手蹑脚地往厨房处走去。
待走近时,还未待容灵语出手,墙边忽然跳出一人,手中执剑搭在她的颈上,低声喝道:“什么人!”
容灵语如遭雷击,登时定在原地,心跳与呼吸皆是一滞,待得重新聚焦,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凉意,缓缓转头看去。
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是一柄短剑,那短剑泛着青紫色的光芒,似是淬了毒,剑身上镂刻着些许暗金色的铭文,只是此时看不太清。
容灵语握紧手中扫帚,正思索着能否予面前人狠烈一击后借机逃脱,只要能跑到大狐狸屋外将她喊来,想来这人也做不了什么了。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天上云层略微散开,月光洒下,终于让容灵语看清了那人的脸。
“姬姑娘?”容灵语一惊,望着面前熟悉的脸,月华轻抹,为那灵动英气的脸庞铺上一抹神秘与冰冷。
她心中暗道不好,莫不是这侍卫是什么人的卧底?是为了取自己性命么?瞧着此时时机正好,是以准备动手?
姬沐昭看到是她,也是一怔,在黑暗中都显得明亮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赶忙收起手中短剑,又对容灵语做了个揖。
“我本以为是什么贼人,原道是你。”姬沐昭将短剑收到靴里,一边整着身上衣裳一边道。
容灵语瞧着她一身黑衣,似是有备而来,也是奇怪,仍是握着手中扫帚,开口问道:“我睡不着,是以在院中闲逛,姬姑娘又是缘何半夜在此?”
姬沐昭略微侧身,示意她瞧落在墙边的一个物事,那物体似是一个三角,后头连着短短一截断掉的木棍,最尖头似是被什么东西蒙住,尾部仍闪着青色的光芒。
“这是,箭头?”容灵语大惊,上前意欲拾起查看,忽听姬沐昭在身后焦急道:“当心有毒!”
容小朋友赶忙缩回手,先摘了点草叶,裹住那残留的箭身,小心翼翼地拿起,这才发现那箭有些过于大了,与寻常所用截然不同,且异常沉重,让她不自觉手下一沉。
箭头似是青铜所铸,蒙住其头部的似是干涸的血迹,那箭头极重,不像是纯铜铸就,里头恐怕还装着什么。
“铅水,”姬沐昭忽然道,她望着那个箭头,神情晦暗不明,“这里头装着铅水,应当是古时有人来此处捕猎异兽所留。”
“这箭外头铜壳较厚,但只要射入野兽体内,当其猛烈挣扎时,铜壳便会被挤压爆裂,其中铅水便会流出,将野兽毒杀。”
“嘶......”容灵语倒吸一口凉气,这白天在厨房忙活时都没能发现这东西,现在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射杀异兽所用,莫不是有人想取绥绥性命?
姬沐昭看出她心中困惑,便道:“这箭头怕是方才有人或兽将其拿来置于此,我也是听到些许响动方来查看,不过这箭头年代久远,又缺失箭身与箭尾,想来除非是像匕首一般使用,不然是无法伤人猎兽了。”
说罢她便伸手想要接过箭头,同时对容灵语道:“这拿箭头来此不知为何物,亦不知有何居心,往后几日我便会于此附近驻守察看,还请您不必担心。这箭头置于此仍是有些危险,我这便去远处将其埋了。”
容灵语闻言,觉着挺有道理,是以点头同意,随后将那裹着草叶的箭头递给了姬沐昭,只见她接过时身形一矮,差点将那箭头落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
接着她便转身要向外走去,行至半途,忽地回头对容灵语说道:“此事就先不用告知另两位姑娘了,今夜只是留下箭头在此,说不准是哪只小兽贪玩,不必因此惊动九尾大人,若是后几日仍有不妥,我再同诸位讲。”
容灵语观其面色平静,似是确实思虑后得出,便就应允了,告别后姬沐昭外出去埋那箭头,容灵语则自个儿回屋休息了。
容灵语还希望今夜能继续梦到那狐狸,说不定能知道更多信息,可惜天不遂人意,她并未能与那梦中之狐再遇,而是梦到了自己在现代的生活。
她梦到了父母,梦到了家乡,梦到了美食,甚至还梦到了实验室里养的细胞。
可她没有梦到童年,或者说,从未梦到过。
容灵语的记忆其实是有残缺的,她想不起自己中学前的事情,只依稀记得似是在爷爷奶奶家生活。
容灵语父母曾经非常非常忙,是以将她寄养在老家,直到初中才将她接回。
往后的记忆皆是一片光明,可往前,却是一片混沌,即使容灵语想要回忆起来,也只觉头痛欲裂,因此她只能放弃。
今夜亦是如此,除了童年,她什么都梦到了,唯独缺了这一块。
第二日容灵语起的稍晚了些,出门看见院中姬沐昭正在练剑,涂山踏梅也是在一旁看书,二人见她出来便点头问好。
容灵语疑惑地看着姬沐昭,却见她神色如常,同时并未多说什么,便也知趣未再多问。
走到厨房时,只见绥绥在墙边蹙着眉察看,容灵语心中一动,赶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此处似是有生人气息。”绥绥又嗅了两下,皱着眉指着昨夜发现铜箭的位置,警惕地说道。
容灵语闻言,自知瞒不过这狐仙,当即便将昨夜之事同她讲了,并解释了为何没直接告知她。
绥绥听完,眉间微蹙,眸中神色晦暗不明,却也只是点点头,未再说什么,只是当日在院中走动一番,似是布置了什么阵法,又四处查看了一番,这才回了屋。
是夜,姬沐昭看着门外狐仙,很是讶异,赶忙侧身将她让进了屋内,又搬出椅子让她坐下,这才于床边正襟危坐,却是不知来者何意。
“昨夜,姬姑娘可有出门?”绥绥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问道。
却见姬沐昭闻言,眉头一皱,思索一会儿,才摇摇头道:“未曾,且我往日为着保护小娘子,极易醒转,昨夜却不知为何,竟是睡得十分沉。”
狐仙闻言,也是心中明了,沉吟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昨夜怕是有什么人入了院中,其极善掩藏气息,是以我竟未曾察觉,还是今朝方才知晓。”
“姬姑娘如今无需过多担忧,容姑娘处,我自会精心守护,只是姬姑娘须得注意自身,莫要同来者硬碰,且我今日已在周围设了阵法,凡是活物进入,我自会察看。”
姬沐昭闻言,也是明白,当即应下,绥绥又确认一圈阵法安好,这才回屋歇息。
第二日,容灵语走至院外时,却未瞧见当自己触碰到阵法时,身后狐仙震惊的神色。
“怎会如此?她,果真是人!?”
......
青丘山林中,一人正握着手中残箭,缓缓抚着上头血迹。
“注定要将故友射杀?笑话!”
“如若此即为天命,那这天道,便是毁了,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