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燃不是个好姐姐,也不是个好女儿。
因为这个“好”字的定义归属权,从来不在她这边。
八点以后,最后一路夜班车也开进了终点站,至此,满县的所有公交司机就全都下了班。
林安燃从出租车上下来便闻到了小区门口那家小店飘出来的麻辣烫香,肚子也很配合地叫了两声。
中午到现在,林安燃终于感觉到饿了。
店里今天比昨天夜里热闹不少。
安燃进去后在一桌烟雾缭绕的热气里找了个空位坐下随便捡几串烫菜放碟子里,然后又熟门熟路到墙角柜台要了青菜和粉丝给老板一起烫上。
老板笑的很热情,眼神里已经有了对她的熟悉。
这倒也不奇怪。林安燃长得漂亮,本来漂亮的人就会很轻易便被人记下,更何况现在是在距离南河几千公里外的北方小城,林安燃的漂亮里又多了份不属于这个地方的生动明媚,更加格格不入,却又好看扎眼。
“刚搬过来的吗?”老板搭话。
林安燃把菜递过去,很轻地“嗯”了声。
老板笑笑,颇有几分骄傲说:“我这店在这里开十几年了,街坊邻居就没不认识的。”
一把油麦加茼蒿下锅,粉丝也在老板手里的漏勺中上上下下有节奏地颠簸着。
安燃很浅地笑了下转身没再说话。
她没有太多心情和精力去回应别人的热情。
再回到座位上打开手机,微信提醒顾栩冬在半小时前把她多给的二十块钱退了回来。
算下时间,应该是她刚出店门他就把钱转了过来。
安燃看了眼转账记录,没收。
她才不会收。
安燃只是笑笑放下手机,然后夹起碟子里的烫菜大口吃着,每一下停顿唇角都带着不经意的笑,看上去心情很好。
天空已经黑透了。
满县夜色一直如此,太阳落山后便很快进入黑夜,然后就是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幽邃,亘古不变。
林安燃不知道自己这顿饭吃了多久,她只是看着同桌人一个个起身离开,然后原本热闹拥挤的长桌便只剩她和旁边两个同样沉默的年轻人一起分散坐着。
再然后,厚重的军绿色棉布门帘被人从外往里掀开。
林安燃与顾栩冬目光对视上的瞬间,两个人脸上表情都有短暂的意外停顿。
“今天早了点啊。”老板笑着朝门口招呼说,“还是老样子?”
“嗯。”顾栩冬应着在林安燃对面坐下,眼神又恢复到之前的淡漠疏离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她一样。
林安燃笑笑,继续低头吃自己碟子里的菜,只不过速度明显比刚才慢了很多,吃完碟子里最后一点菜甚至又饶有兴趣从锅里继续往外拿了些。
顾栩冬倒是吃的很快,随着手边烫菜捡起几串就着老板按老样子给他烫好的青菜和方便面拌好了大口大口吃着。
很快,店里另外两个人也走了,只剩林安燃和顾栩冬沉默着对面坐着。
“这几天天冷,多吃点。”老板隔远处跟顾栩冬说话,“你也别太辛苦,到底还年轻,注意身体。”
顾栩冬还是闷声应着,没抬头。
林安燃趁机抬眸看他一眼,好像所有人都知道顾栩冬很缺钱,也都知道他在很努力地赚钱。
林安燃不是没有过好奇,十八岁的顾栩冬到底经历过或是正在经历着什么才会变得这么“财迷”。
顾栩冬在她吃完自己碟子里那几口从他坐下后就没再怎么动过的菜前先起身离开。
林安燃余光看着他走过去结账的时候又跟老板说了几句话,说的什么听不清,但她能感觉到老板往自己这边看了眼。
林安燃好奇,于是也跟着起身结账。
结果老板示意她往门外看了眼,笑着说:“小顾刚才一起结过了。”
……
林安燃立马懂了他的意思,回座位拿起围巾便跑着往外追了出去。
顾栩冬今天没骑车,正在往回家走的方向。
“顾栩冬!”
林安燃小跑了两步喊他名字,顾栩冬没回头。
“顾栩冬。”林安燃追上去抓住他衣角,倒吸一口冷气红着鼻头仰脸看他说:“你等等。”
“嗯?”
顾栩冬回头,接着眉间皱在一起垂下漆黑深邃的眼眸看她手上动作,神色不悦,明显是对她这会儿的越界行为感到不耐烦。
林安燃没松手,笑着说:“谢谢你刚才请我吃饭。”
“不用谢。”顾栩冬冷冷把她的手拿开,“扯平了。”
林安燃知道他是想用这顿饭抵了她没收的那二十块钱,但她不依。
“一码归一码。”林安燃笑起来眼睛很亮,“下次我请你,但你还欠我一次贴膜。”
顾栩冬眉心一蹙,更衬得他原本就深邃看不透的眼睛像身后的黑夜一样幽静,漫长不见底。
同样,夜色里,林安燃的笑容也愈发明媚,在这座小城冬夜里,一闪一闪明亮如繁星。
“林安燃。” 这也是顾栩冬第一次喊她名字。
安燃回头,顾栩冬说:“别缠着我。”
林安燃笑了,手背身后半侧着身子脑袋轻轻偏到一边,然后目光直直撞上他的提醒又或者警告。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安燃故意顿了很久,接着又愉快转身说:“我也要回家的。”
他们住对面。
顺路而已。
这位对门邻居自作多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