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渡寺”这座寺庙连身为萍乡县县令的柳恙都未曾听说过。
几人便将杨良才带去一并前往,随车还跟着十几名衙役。
顺着杨良才指的路,几人乘着马车绕过了数条小路后终于来到了西郊处的一块荒野地。
苏青云掀开一旁的布帘,她看见在不远处的确坐落着一处寺庙,但周围荒芜人烟。
真的会有人把寺庙建在这种荒地上吗?
杨良才指着那处寺庙道:“那处就是广渡寺。”
可它周围根本没有杨良才所说的庄子。
林昭皱眉问道:“庄子呢?”
杨良才赶忙解释道:“那时是大哥家的家丁用马车带我去的,我也真的只记得去庄子的路上有这么一座寺庙,后续的道路那家丁就和我说因为庄子里面都是重要的物件,担心有心之人前来偷窃,便不让我掀帘再瞧了。”
谢雁听闻起身道:“下去看看。”
几人下了马车后来到那处寺庙前,寺庙很小且破落不堪,牌匾处蛛网密集,站在大门口就可以一望到底,里面只放置着一尊大约一丈高的观音相,只是她的身上满是厚重的灰尘和裂纹,观音相的手中拿着一只玉净瓶。
观音相下方的莲座处还刻着一行字——广结善缘,普渡众生。
跟着县令一起来的师爷看着这座观音相,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朝着谢雁作揖道:“大人,下官想起来了。此地在二十多年前是个村落叫永乐村,此庙原先叫广缘寺,寺庙也不似如今这般小,当时的香火很旺。”
苏青云询问道:“那为何落败成这样?”
师爷继续道:“当时在施行土地分化制,将永乐村这块地都变成了公有制土地,用来种植稻谷农田,永乐村的村民则都因此移居到了别处,只是后来有一年萍乡县大涝,永乐村这块地势低洼,粮田因为大涝全毁了,广缘寺大部分的佛像殿也被冲垮了,大涝过后,当时的县令觉得此地不宜种植良田就上书至宫中,皇上撤了此地的良田后,这地就一直荒废至此,广缘寺的香火从此以后也就断,庙里和尚吃不饱饭,就都走了,现如今也就只剩下这观音殿了。”
“那这寺庙又为何更名?”林昭问道。
柳恙本就是萍乡县人,听了师爷说了这事后也渐渐想起来了,道:“此事要从永乐村搬迁后说起,据我父亲所说,永乐村里有一位书生叫陈说,天资聪颖,去参加乡试的那天他来到广缘寺,求了张福牌后真的就中了举人,当时陈说说以后做了官要将这庙重新修建起来,但贴榜那日,却被一同参加乡试,却未中举的监生告到了官府,说陈说的父亲杀过人,后来官府调查后确有其事,就革除了陈说的举人,从此以后也不得参加科举。”
苏青云心中一阵唏嘘。
明明是父亲的错误,倒是毁了儿子一生的前途。
师爷接着道:“此后这人好似就消失了,只是再之后就有个佚名的人将这处观音殿花重金买了下来,也更名为了‘广渡寺’。”
柳恙像是思索着什么,缓声道:“倒是先前永乐村被改制成良田时,在此地的不远处建了几处粮仓,只是后来大涝后,粮仓也荒废了,之后好似那块地也被人买了下来......”
苏青云的直觉告诉她,那块先前用来被建粮仓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被陈言昌买了下来。
所以杨良才说的那处庄子应该就在......
谢雁开口道:“那块地在哪儿?”
柳恙道:“就在东边五公里处。”
马车很快就到了庄子处,但这次杨良才的神情有些古怪,为难了半日后对着谢雁道:“大人,既然地方到了我就不去了。”
谢雁点了点头,未问缘由。只是让师爷和一名衙役一同与其留在轿中。
苏青云轻挑眉。
到底是将好兄弟出卖了的人,心虚倒是可以理解。
庄子很大,却四周都打上了严实的墙面,从远处看还有几个家丁在外巡逻,说是庄子,但看这阵仗,更像是一座小型城池。
站在大门处的家丁见有几辆马车停在不远处,赶忙跑上前道:“来者何人?此处可是陈老爷的庄子,赶紧速速离去!”
柳恙走了出来道:“官府办事。”
原本还有些嚣张气焰的家丁见是柳恙,说话也稍稍软和了几分,作揖道:“县令大人怎么得空来我们这小庄子处?”
柳恙直言道:“下官和钦差大人前来调查古宝丢失案,据有人检举,说在你们这处庄子上看到过宫中先前所丢失的‘景泰蓝掐丝珐琅莲纹瓶’。”
“这......怎么可能呢?”家丁听闻有些慌,“定是有人要谋害陈老爷才胡说八道的,大人你可要明察啊,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冤不冤枉还得进去查了才知。”柳恙说完正要抬步进入时却被家丁拦下了。
家丁有些为难道:“大人,大人。陈老爷不在这庄子处,没他命令我不好随意放外人......”
“胡说些什么。”一中年男子从庄内走出,对着家丁呵斥道,“柳大人和钦差大人可是我们的父母官,哪是外人!”
男子看向柳恙和谢雁作揖道:“小民是这处庄子的庄头,刚刚下人不懂事,大人们赶紧往里边请。”
庄头恭敬地让开一条路,见几人都走了进去后才跟到尾巴后面,朝着一旁的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立马意会后悄然离开。
这一幕正巧落在苏青云眼中。
呵,看来是去通风报信了。
—
潘阳街,陈府。
陈言昌正站在后院逗鸟,一道急促地脚步声朝他跑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家丁慌里慌张地喊道。
这动静惊到了笼中的鸟,不停地扑腾着翅膀。
陈言昌见状,眉心微簇。
陈言昌身旁站着位书生模样的瘦高个,他怀中抱着一只猫,看到跑来的家丁迎面就是一脚,“慌什么,没看见老爷在逗鸟吗?”
家丁害怕极了,赶忙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巴掌道:“小的知错了,是小的不好,是小的眼瞎。”
陈言昌此时没了逗鸟的心思,踱步走到一旁的摇椅处悠闲地躺下,丫鬟立刻上前斟茶,陈言昌品了口茶后道:“什么事?”
家丁赶忙将刚刚在庄子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言昌。
然而陈言昌的脸上却一点也没慌乱的神色,甚至还带了些笑意,带着翡翠玉戒的手指有规律地在桌上敲击着。
片刻后,他起身,对着一旁的瘦高个道:“既然钦差大人远道而来,作为主人的我们当然得好好招待招待他。”
—
此时西郊庄子的前厅处,苏青云已经不知喝了第几杯茶水了,嘴里都带着些茶叶的涩滞感,见一旁丫鬟又要将茶杯斟满,赶忙阻拦道:“不用了,谢谢。”
她再喝下去就真成水牛了。
这陈言昌派头也真是大,生生让县令和钦差大人等了他一个多时辰。
大门打开,陈言昌姗姗来迟,赶忙致歉道:“抱歉各位大人,家中要事太多,实在是抽不开身。”
苏青云一听这句就知道是假话,说是抱歉,脸上却一点也不显露慌张。
真是个千年狐狸。
谢雁听闻目光却并未落在陈言昌身上,而是看向了他身旁站着的瘦高个。
苏青云当然也注意到了那人。
正是船上那夜所见到的瘦高个。
那人见到谢雁和苏青云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就恢复了面色,上前恭敬作揖道:“小民祝童,没想到那日见到的人竟是钦差大人,是小民眼拙。”
陈言昌微挑了一下眉,笑着道:“没想到竟是有缘分的,我们也别说闲话了,大人想查什么,小民一定尽力配合。”
谢雁开口道:“掐丝莲纹瓶。”
“哦?”陈言昌听闻有些诧异,“这是何物?”
苏青云心中冷哼一声。
装,接着装。
你怎么不去做演员?
陈言昌赶忙致歉道:“抱歉大人,我对这些古宝器物一直都非常喜爱,只要看到喜欢的,都会收入囊中,我的朋友们也都知道我这点爱好,经常往我这送古董字画,这么多年下来,东西实在是多得我都记不清了,再加上这些东西都价值高昂,也是为了这么些宝贝我才建了这么一处庄园。”
思索了片刻后,陈言昌继续道:“这样好了,我直接带你们去我的库房中找,不过因为我这处庄子就是用来专门放那些贵重玩意儿的,为了不让那些盗贼偷走,我在这庄园中设置了很多机关陷阱,到时候你们得跟紧我,别一不小心触碰了什么。”
苏青云看了一眼陈言昌,心中肺腑道。
只要你不下阴招,一定不会。
“大人,这边请。”庄头道。
几人一路跟随着陈言昌,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真如他所说有很多机关陷阱,途径长廊时一道飞箭从墙中射出,走在后头的衙役及时抽刀砍断。
柳恙脸色又白又红。
陈言昌急切地上前道:“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柳恙咬牙道。
陈言昌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就在前面,就快要到了,大人可得小心着些。”
就在临近库房大门时,苏青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在她环顾四周,觉得可能下一秒又会有突如起来的飞箭时,突然脚下一空。
“啊!!”
离她最近的谢雁一把抓住了苏青云的胳膊,却因为重力也一并被带了下去。
还未等周围人反应过来,地上空出来的地洞一下子就消失了,再一次恢复成了完好如初的地面。
“大人!!”林昭惊恐地喊道,拔出箭就凿向地面,却仍是毫无反应。
柳恙的脸煞白。
陈言昌听到声响,立刻跑了过来,惊慌道:“钦差大人呢?!大人呢!!”
林昭一把揪住陈言昌的衣领,咬牙切齿道:“赶紧把大人放出来!”
陈言昌脸上涨红,急得眼眶都红了,赶忙解释道:“大人啊,不是我不放啊,那处机关下通往的是密室,我先前设置的时候就是用来抓捕小偷的,根本就没有设置打开的机关啊。”
“你!”
—
苏青云揉了揉快要摔成八瓣的屁股。
幸好不是很高,不然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她撑起身子,感觉到身下是个温暖的躯体,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掉下去时被谢雁拉了一把。
密室漆黑一片,她摸索着道:“谢雁,你怎么样?”
见无人回答,内心越发害怕。
谢雁被她垫在身下,虽说掉下来的高度并不高,但自己也是个成年人这样直直掉在人身上,可不是什么小事。
要是掉下来的时候后脑勺着地,那可全都完了。
“谢雁?谢雁?”苏青云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身下的人可能嫌她太过于吵闹,忍不住开口道。
“别吵,安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