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两点。

景蝶揣上手机急匆匆地赶往李书瑶家，进屋就拉着李书瑶往外走，生怕多停留一秒，李书瑶就会改变主意。

凭她一个人可应付不了Tony老师的推销。

“欢迎光临，今天准备做什么发型？”

景蝶刚要开口，李书瑶就抢先回道：“一刀切，不烫不染不办卡，就参考这张照片剪。不能剪的话我们就换家店。”

“能剪，看你们还眼熟啊，是店里的常客吗？”Tony老师拉近乎道。

李书瑶：“真不用推销了，我们已经在APP上买好套餐了。”

言外之意，认真剪头发，小心给差评。

“行，先到这边洗下头发吧。”

这场理发店推销战，最终以李书瑶方获胜结局。景蝶去洗头的途中转身悄悄给李书瑶竖了一个大拇指。

洗完头回来，景蝶紧张地坐在理发椅上，内心忐忑不安。她从来没有尝试过把头发剪到这么短，Tony老师用手和剪刀比划的时候，她还有些不舍。

柔顺的发丝从肩头滑落，她逐渐由不安转为期待，期待自己变成春麦眼中的理想型。

但是。

她好像也没有逃过“理发丑三天”的魔咒。

李书瑶脸颊憋得通红，直到走出理发店100米开外，才放肆地哈哈大笑出来，“人家剪完是酷飒辣妹，你这怎么和光荣榜上的学生头没什么两样？”

“自闭了。”景蝶丧着脸，语气没有一丝情绪波澜地回道。

“其实也还好啦，理发丑三天，三天过去就看顺眼了。”李书瑶边笑边安慰道。

“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啊？”景蝶坐在花坛旁的石凳上，低着头问道。

成绩一般般。

性格不讨喜。

连长相也比不过人家。

“来劲了是不是？”李书瑶叉着腰站在景蝶面前，“人家博主上镜化妆做造型保底几个小时起，你顶着张素颜脸在这自卑个什么劲儿？”

“我一般不承认别人比我好看，但我们班比我好看的，除了你也没谁了。”李书瑶温声说道，可能是怕景蝶觉得她故意哄人，又特意加了一句：“声明一下，刚才的话绝对不是因为闺蜜滤镜太厚。”

“瑶瑶，我是不是早就该断了这个念想？”景蝶问道。

早在春麦说她不谈未成年的时候，她就该及时止步，重新认识自己对春麦的喜欢。默默地向后退一步，回归到普通的博主和粉丝之间的关系，也许现在就不会觉得这么难以接受了。

李书瑶：“听实话听假话？”

景蝶：“实话。”

“你说得没错，早就该断了这个念想！你们在两个不同的城市，有着无法忽视的年龄差，最重要的一点，青姨会答应吗？”李书瑶一针见血地回复道。

景蝶双手放在腿上，手指不停地扣动着，直到扯到了手指上的倒刺，才消停下来。

李书瑶说得这些话，她全部都想过。两个不同的城市，她可以考去淮城；二十岁和二十五，好像也谈不上年龄差；只有叶鹤青，她在心里画了一个问号。

可这一个问号，却也是她要和春麦在一起，需要面临的最现实的一个问题。

“而且，已经高三了。”李书瑶见景蝶不出声，以为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重了，不由放缓了语气，耐心劝道：“满满，高考才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景蝶点头应道。

-

“徐芷悦？”李书瑶悄悄摇了摇景蝶的肩膀，示意她抬头往前看。

徐芷悦正迎面朝着她们走来。

“她怎么在这儿？”景蝶收起情绪，下意识往李书瑶身后躲。

“谁知道呢？”李书瑶用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咬着牙回应。

“好巧啊，你们也出来玩吗？”徐芷悦笑着走过来打了个招呼。

李书瑶：“对啊。”

徐芷悦：“那你们玩，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迈开腿朝着红绿灯方向走去。

“好奇怪啊？怎么哪儿都能碰到她？”徐芷悦走后，李书瑶嘟囔道。

“你还在哪儿碰见了？”景蝶随口问了一句。

李书瑶挽起景蝶的胳膊，娓娓道来：“就昨天晚上啊，和你聊完我出去上了个厕所，看见她在客厅里晃悠。”

“不……正常吗？”听李书瑶描述完，景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疑惑道。

“那会儿都几点了，快一点半了。”李书瑶反驳道。

景蝶：“可能和你一样，上厕所去了。”

“不知道，反正感觉怪怪的。”李书瑶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怪，可接连两次碰到徐芷悦，她总觉得这不是巧合。

“如果她再欺负你，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徐芷悦忧心忡忡地提醒道。

“我知道的。”景蝶乖乖点头。

她不会再一个人傻傻地隐瞒所有。

-

【你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青陆】

吃过晚饭，景蝶的微信大号忽然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备注：南城一中21级学姐。

她哪儿认识什么21级的学姐？而且也不是通过群聊添加的好友。该不会是骗子吧？

没过一会儿，对方又发来一条申请，备注：有事找你，麻烦通过一下哟。

这不就是骗子添加微信的经典话术吗？景蝶想都没想，直接切换屏幕退出微信。都多少年了，骗子的话术都不更新一下吗？

第三次好友申请，备注：杨老师周三上午有课还是下午有课啊？

杨老师？老杨？

看到对方提起老杨，又说自己是21级的学姐，难道是老杨之前带过的学生？

景蝶心中的疑虑慢慢打消，同意了好友申请。看看对方加她到底打什么算盘，是骗子，她秒删。

【青陆：哈喽，学妹～】

【青陆：杨老师周三有课吗？】

【景蝶：我们班没有。】

【景蝶：不知道其他班有没有。】

南城一中教政治的老师，多是一人负责两三个班，别人班的情况，她确实不了解。

【青陆：好的，谢谢。】

看来是她多想了，青陆可能是真有事找老杨。只是青陆是从哪儿知道她的微信号的呢？景蝶仍心存疑惑。

【景蝶：学姐怎么知道我的微信呀？】

【青陆：找理发店小哥要的，看你穿着一中的校服，又听见你们提起老杨，猜想你们应该是杨老师班的学生。】

【青陆：当时我头发还没修好，你们就要走了，没来得及喊你们。】

原来是这样。在理发店的时候，Tony老师说不办卡没关系，但是要加下微信，不然会影响工作考核。临走前，她和李书瑶一人扫了下二维码添加了Tony老师的好友。

没想到还加出了一道缘分。

-

一轮复习开始，学习压力越来越大。南城一中又是以题海战术出名的学校，每天几乎睁眼是做题，闭眼还是做题。

景蝶却一反常态地格外享受这种忙碌的感觉，赶作业刷卷子背单词占据她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之外的所有时间。让她无暇顾及网上的八卦消息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春麦依旧隔一段时间，会给她发送一些录制后的知识音频。却从来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不回消息。

也许春麦觉得她只是在闹小孩子脾气，过段时间就好了。也许春麦给她录知识音频不过是在履行之前的承诺，她怎么样，春麦根本不关心。

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有听春麦给她录制的知识音频了。她太忙了，或者说她刻意在老师布置的作业外，额外给自己添了许多卷子，把自己本就不多的休闲时间几乎挤压为零。

只有睡前的二十分钟，会躺在床上拿出手机，查看李书瑶有没有发消息给她，明天的天气会不会下雨以及新买的快递发没发取件码。

景蝶将录音下载保存，却不敢带上耳机听。春麦的声音于她而言，就像是会上瘾的毒药，一旦听了就会令她沉沦其中。

景蝶将手机背面朝上盖在书桌上，慢慢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翻到开学那天她写下的日记，随手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用力地划掉了那句——等我十八岁。

【青陆：在吗？】

景蝶刚准备息屏睡觉，微信就弹出来一条消息。

青陆。景蝶心中默念了一声。

那个险些被她当成骗子的学姐。

【景蝶：嗯嗯。】

【景蝶：有事吗？】

她和青陆除了刚加上聊天聊了两句，这是第二次聊天。她甚至连青陆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除了南城一中学姐这个身份外，青陆对于她而言，和一个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这大半夜不睡觉，找她有什么事？

【青陆：刚在清理好友，发现没给你备注。】

【青陆：学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景蝶：景蝶。】

【景蝶：学姐呢？我这里也备注下。】

【青陆：原来的名字太难听了，我改了名，现在叫程与青。】

程与青。名字还挺好听。

【程与青：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程与青：一夜好眠。】

景蝶望着程与青发来的消息，微微怔神。她又想起春麦了，她和春麦发生争吵的那个晚上的几个小时前，春麦还在直播间祝她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