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都没脸见人了。

还有什么比在自己暗恋的人面前多次丢脸更社死的吗？

但是他刚刚笑了耶。

是她的动作太搞笑了吗？

但季夏能感觉出来，那种笑跟张靖逸那群小男孩的不一样，没有恶意，反而很温暖。

盛栩然看出了她的窘迫，说：“你刚刚和呼吸配合得很好，只是还不协调，接下来就先尽量调整吧，你这样其实学得挺快了。”

季夏抬头看他：“真的吗？”

“…嗯。”如果不是她早就已经有基本功了的话，确实挺快，但他也不能打击学员的积极性啊，而且她练得挺努力的。

“我在你身边随时调整，你再试试。”

“嗯！”

季夏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想继续划，盛栩然叫住了她：“等等。”

她偏头不解地看向他。

盛栩然又握住了她的右手手腕，往前拉：“左手划水，身体往这边偏，侧头，呼吸。”

这会儿他的笑容又全都收了回去，仿佛刚刚没有笑过一样，恢复冷酷人设。

季夏压下心中的杂念，认真跟着他的节奏。

有了第一个步骤的调整，接下来就顺利多了，偶尔她又忘了往那边侧身，他就提醒她一下。

季夏慢慢游得像样了，不过这是带了游泳圈的效果，不戴游泳圈就难了。

这同时要处理浮力、呼吸、腿部手部等动作，季夏整个人直接在水里宕机了，差点沉下去，盛栩然把她捞了起来。

经过这些摸底，他大概知道她的水平了，决定今晚就给她定做一个训练计划出来。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五点，他们最开始的计划是每天一个下午的时间，歇了一会儿后他让季夏先到瑜伽垫上进行水上练习。

他拿了一个小凳子在旁边看着，下午到了，泳池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黄昏从玻璃窗户掉进水面，蓝色和橙色混合，让水面变成了一块很大的琥珀色玻璃糖。

这就是夏天，太阳慢悠悠地下山，黄昏慢悠悠褪去，一切都变得缓慢和宁静，仿佛给足了人们时间去做事情。

但季夏觉得时间过得很快，这一天的训练要结束了。

到了6点，盛栩然要她停下来了。

季夏坐在瑜伽垫上，她感觉自己的腰和屁股、腿、胳膊都好痛。

时间一到他就变成了那个‘不跟陌生人做朋友’的拽哥，迅速把瑜伽垫收了起来，边收边说：“明天上午有空的话可以提前来，要不然10天学不完。不过要是把时间延长的话也可以只来下午，看你自己的选择，我不多收钱。”

季夏想说那他也太亏了吧，但她想到前面几次他说的话，觉得自己表现得太人傻钱多的话反而不好。

“明天拿浮板练腿。”

“嗯！那我明天10点来吧！我在家里也会练，争取在10天内学好！”

虽然选择多练几天能多赚几天相处，但季夏不想耽误他的时间。

盛栩然没意见，他本来就是个给老板打工的。

他们去换衣间换衣服，接着才往外面走，盛栩然还要去器材室送瑜伽垫，季夏就跟着他走，盛栩然顺便道：“如果你先来了，可以找陈叔拿钥匙。”

“嗯！”季夏悄悄捶了自己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了的老腰，但她不敢太明显，怕他觉得她太弱了。

“不过我不会迟到。”盛栩然扫了眼她的动作。

他们一起走到游泳馆外面，这时候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这里，阿盛。”

季夏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了骑着熟悉小电动的熟悉的两个人。

“今天给盛爷爷的汤是我姐亲手煲好的。”秦天举起一个保温盒。

“谢了。”盛栩然走过去。

这时候秦天往季夏身上看了眼。

他只知道盛栩然接了个私活，但不知道人是谁，刚刚他看着他们俩一起出来就注意到了，这会儿更是发现不得了的事！

“这小妹妹有点眼熟啊！”秦天回忆，“这不是内给红包的小妹妹吗？！你们这是……？”

盛栩然懒得说话，接过他手中的汤在车上放好，然后把他从车上赶下来。

接着他略带嫌弃地对他说：“放尊重点。这我老板。”

秦天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好家伙！还以为他遇到了富婆，本来还在想以前那么多富婆他都不鸟，这回怎么鸟了，没想到是富妹！富妹就放松警惕了吧！

季夏看见他们就想到那天尴尬到场面，结结巴巴地打招呼：“你…你们好！”

“老板妹好！老板妹才是最有前途的。”他暗示道。

季夏的脸比夕阳还红，可不能让学长觉得自己图谋不轨，她没有那个意图：“不是的！我是本来就想学游泳，刚好在游泳馆碰见学长了！加上学长泳技好，人品也好，我才……”

“不用跟傻比解释太多。”盛栩然已经骑着小电动过来了，他毫不在意道，“你能自己坐车吧？”

季夏：“嗯。”

他点了一下头，飞快地骑走了。

看来学长的时间真的很紧。

那个汤是给他爷爷的，他爷爷是出了什么事吗？所以他才这么急着要钱。

不能耽误他太久，季夏满脑子都是要加快练习进度，连洗澡都在浴缸里练习呼吸。

但是她的身上真的好痛，比做了仰卧起坐还痛。

她躺在床上练动作的时候。

叮。

手机来了通知。

盛栩然给她发了一个拉伸肌肉视频。

【这个拉伸对缓解酸痛很有用】

季夏举着手机把那行字看了很久。

接着她在床上打了个滚。

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喜欢盛栩然。

即使…他只是出于对客户正常的关心。

但是，她偷偷幸福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第二天，季夏上午10点准时来到了游泳馆。

盛栩然也已经到了，他换过新的水了，给她拿了一个计划表。

练习很累，她又不是要练成专业运动员，只是想学会这项技能而已，盛栩然给她安排了不少休息时间，要不然高强度练几天，她八成得废了。

今天上午就系统练习在水中呼吸。

自由泳是在手臂划水侧头的那一刻张嘴呼吸，但不熟练的人可能还是会呛水，或者呼吸不过来。

现在盛栩然先让季夏带着泳圈在泳池边上，系统练习单侧呼吸，首先是右手动作加右侧呼吸。

季夏昨天就是转错头了，才做出了那个神奇的动作。

今天盛栩然让她练这个，刚好也让她改过那个错误的游法。

5分钟休息一会儿，然后换边，练满半小时再休息20分钟，接着再重复练。

上午的两个小时就是这样度过了。

季夏想要表现好点，即使手臂非常疼，她也练得很认真，不说废话，好商量得很。

有时盛栩然都觉得她太好说话了，从不抱怨，很努力去执行他的话，要是做不好，还会很抱歉地看着他，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季夏比他小两岁，刚开始他觉得给一个同龄的女生当教练麻烦，不想接。

他知道有些教练还整天要记着学员的事，督促他们练习，反正挺费心思的，当然那是他们的工作，确实应该做好，可他如果不是最近实在缺钱，是不会接的，他没兴趣做这种事，更何况有的人还只是想泡他而已。

但季夏没有这种想法，而且她还很听话，字面意思的听话。

听话到让他觉得，她是不是太没脾气了。

是对他这样，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他目前对她不是很了解，但其实作为出钱的那一方，她可以多一点要求的。

到点了。

盛栩然说：“今天练得很好。”

季夏笑了起来，惊喜道：“真的吗？”

不枉费她昨天在家里练了那么久，虽然肩膀是有点酸啦，但学长夸她了！

“中午你回家吗？多休息一会儿，2点再来吧。”

“嗯嗯！”

季夏悄悄甩了下手臂，跟着盛栩然一起去换衣室换衣服。

她还没忘自己要了解他的事，但以现在他们的熟悉程度，她肯定是问不出来什么，万一是件他非常不愿意提的事，还得把关系搞僵，她一定要先好好隐藏，最好是旁敲侧击。

“学长，我觉得我当时做的决定很正确！”

盛栩然偏头：“哪个？”

“找你做教练呀！”

季夏说：“我觉得你真的很专业，有你指导我动作都学得很快，要是其他教练可能还没这么好，而且你还有空陪我去潜水，要不然我得再花心思找人。”

盛栩然突然得到这么大的肯定，有点意外：“你学得挺认真的，”

“嗯，毕竟我想早点去潜水，”接着，她假装好奇地问，“学长，你以前是系统学过游泳吗？感觉你都很懂那些专业动作和节奏。”

盛栩然脚步顿了下。

三秒钟后，他说：“算是吧。”

季夏察觉到他一闪而过的情绪，没再接着往下说：“我以前特别近视，都不敢游泳，做了手术后500度，所以现在才来学，本来还担心学不会，但现在我觉得我有信心多了。”

盛栩然偏头仔细看了她一眼，季夏现在没戴泳镜了，是裸眼，不过不写作业和办公，现在不戴眼镜也不那么影响生活。

她的瞳孔很黑，眼型偏桃花眼，但更圆一点，仔细看的话，确实有常年戴眼镜的痕迹。

“近视太严重的话潜水确实没那么安全。”

不过，做了手术还有500度，他不知道她没做之前是有多少？

“嗯！等我学会潜水了，以后我还能去看鲸鱼，我听说毛里求斯经常能看到抹香鲸。”

盛栩然听着她絮絮叨叨，感觉她今天好像莫名其妙开朗了一些，他停下来，挑眉问：“你今天说话不结巴了？也没说敬语。”

季夏愣了一下。

她的脸又红了。

听说他现在不喜欢话多的人，会觉得烦，他这是觉得她说话太多了吗？她刚刚是想赶紧转移话题嘛…其实她话不多的。

她认真跟他解锁：“学长，其实我是社恐，不熟的时候就有点紧张…”

“哦，我也是。”

“但是，我感觉我们现在好像熟一点了，所以我话就多了些，”她小心地保证，“我下次会注意。”

“……”

盛栩然看向她，她紧紧闭上嘴巴，似乎打算再也不多说话的样子，他默默无语。

她是不是想多了，他不是那个意思。

刚好到了更衣室门口，季夏朝他点点头，就走进了更衣室。

换好衣服后，盛栩然在门口等着她。

季夏对他友善的微笑，但有点不知道要不要说点什么，所以依旧对他点了点头。

而且她还一点情绪都没有的样子，似乎只要他说不喜欢她说话，她就会乖乖闭上嘴一句话都不说。

他没见过这么没脾气的人。

是不是因为学校里他的形象太凶了，她不敢跟他发脾气？

盛栩然穿着他的黑色T恤，单肩挂着包，人高马大的样子，英气的眉毛微微拧起，显得特别酷。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开口，“我刚刚的意思是，我们确实熟了一点，你可以适当多说点话。”

季夏难以置信，学校的帖子里都说他很讨厌吵闹，有人还说因为有人太烦了，他把人给揍闭嘴了。

虽然她相信他不会那样揍人，但他现在确实整个人都很冷淡，不爱说话，看着就不喜欢跟人交流的样子。

看来也是谣言。

“…真的吗？那太好了！”季夏瞬间开心了起来，更因为他说他们确实熟了点这句话，“那我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了？”

那他刚刚是在调侃她前几天的状态？他在跟她开玩笑？她居然没意识到…

“随便你。”

说完这句他忽然问，“你买药涂了没？”

“……还没有。”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瓶药，“给你。”

是舒经活络的药。

“回去涂一涂。”

季夏受宠若惊，“谢谢学长！这个多少钱呀，我转给你。”

“不用。”盛栩然把药给她就往外走了。

“啊？”他的步子迈得快而大，季夏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她侧抬头看他的脸，确认这件事。

盛栩然开玩笑般说，“就当是给优秀学员的鼓励，毕竟咱们熟了一点。”

“……”

季夏整个人都呆住了。

暗恋是一种奇妙的感情。

它会让人注意到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情绪、每一句话。

本就敏感的她在和他相处时，格外在意他说话的真正意思，有时候会想很多。

会揣摩自己的行为会不会让他觉得不好，会不会惹他烦，会不会对她印象不好。

这导致她在他面前时比在其他人面前更有压力。

可是，幸福程度也会大大增加。

一句话，一个随手的礼物，都能让她宛若在云朵上跳跃。

她的心脏跳得快，开心传递全身，她雀跃得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好。

但季夏又有点难过，因为她只想安静地当一个暗恋者，她对自己对他的喜欢有一个严格的把控，不能太多，也不要太少。

只要到‘要是能为他做点什么就好了。’和‘衷心地祝他幸福’这个点就可以了。

毕竟，她是一个‘次品’小孩。

她不能要求太多。

“谢谢你啊学长，等我学好了，一定请你吃大餐！”她礼貌地对他笑着说。

只要这样就好了。

只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