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你们门派所要镇守的东西吗？”听了楚云归的讲述，戚久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重大的事情，在外界却没有任何消息，你不觉得有些离奇吗？”

“也许是我们历来都将消息封锁得很好？”楚云归开玩笑似的说。

“不，我不是说有没有人将这些东西告诉外界之人，”戚久看着楚云归，发现他已经不再忐忑，“我的意思是说，昔日仙魔交战，威势必定不同寻常，所牵连的修士必定数目广大；而仙魔究竟谁生谁负、天魔又陨身何处……在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只有一洲一派留下这样的记载。”

楚云归立刻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也想起了自己一直疑惑的问题：“我刚下山的时候曾经疑惑过，山下也有不少厉害的修仙者，也有自上古就立派、传承未曾断绝的修仙门派，流传下来的历史却远不像我在门内学习的那么详细，比起真实发生过的旧事更像是一同编造出来的故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显然不正常。”他说道。

戚久略带欣赏地看着他。

楚云归忽然觉得自己的脸颊又要发烫了。

他赶紧继续说道：“如果这是人为的，究竟什么样的人才有这样的能力？就连师尊也无法办成这样的事情。”

戚久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不能说出来。

楚云归没有顾忌，猜测道：“莫非是天——”

天地间忽然白了一瞬。

在他开口发出那个音节的瞬间，戚久就已预感到了危机的到来，直接上手捂住了楚云归的嘴，带着他向前一扑，在天雷落下的瞬间躲开了落雷的地点。没想到这片地面居然还有点坡度，受惯性影响，两人在草地上滚了半圈才停了下来。

楚云归似乎想说什么，但戚久牢牢地捂着他的嘴，何况他在巨大的雷声之中本来就什么都听不见。

雷声休止，戚久向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石桌石椅已被雷霆炸成了碎块，好在两人身上还有护体灵气，谁都没有被四溅的碎石波及到。

戚久心底那股危险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和危机到来时一样突兀。他放开了捂着楚云归的那只手，皱眉看向自己身上沾着的那些草屑，想要起身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有些尴尬。

“好突兀的落雷，总觉得渡劫天雷的威力也不过如此了。”楚云归却一心只惦记着刚才的雷霆，有些兴奋地对他说道，一点都没想起来要从戚久身上起来。

戚久看着骑在他身上不动地的剑修，忍不住抽出扇子抵在了楚云归的胸口上。

“怎么了？”楚云归茫然地问他。

“起来。”戚久沉声说道。

楚云归一脸不解地站了起来，之后又拉了戚久一把。

戚久起身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往两人身上分别抛了一道清洁咒，他可忍不了这一身的草屑。

弄掉身上的草屑，他在心中暗骂小心眼的天道，刚才的天雷降下的毫无征兆，害得他连法术都没能用上。见楚云归像是又想说什么的样子，他开口说道：“不管你刚才想说什么，以后都不要再提起了。”

楚云归想说的未必是“天道”，也许是“天魔”，但伪天道不可能放过这样的可能。

修仙之人的体内自成乾坤，即便是天道也无法轻易干预，何况现今高悬于所有修士之上的也并非是正常的天道，“它”同样也害怕自己的不寻常会被大道所察觉；而魔修除开意图飞升之时，平日受天道干涉更少，戚久这种在心里骂它一顿的倒是没什么，反正魔修就没有真正尊敬天道的。

但戚久不能说出来，除了告诉系统以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明说。他不知道系统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明明是个很容易被捕捉、被销毁的东西，传音的方式却隐秘到了极点，与系统进行的所有对话都相当于自己和自己对话，不会引起天道的任何警惕。

“我想说什么？”楚云归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一点灵光突然点亮了他心底的迷障。

——我刚才开口说出了“天”……但为何会降下雷霆？难道……天道！？

戚久见他惊诧地睁大了双眼，心中竟没有多少意外，只有“果然如此”的喜悦。

“怎会如此？”楚云归眉心紧锁，一时间无法消化这则事实。

戚久不欲让他多想，天道有异和伪天道的存在都是他暂时不愿触及的地方，他只是希望楚云归能有所提防，并不希望对方现在就深入调查下去。

“不说这些了，你打算带我去哪里呢？”戚久问。

“地宫，赫连一族曾经居住的地方，我最早就是在那里发现离渊魔气的，第二次就是在你的师弟身上。”楚云归想了想，“赫连千锋的心魔被我杀死之后，那里面就什么都没有了，但赫连丹云曾鬼鬼祟祟地去过那里，我怀疑他们可能是想要利用心魔做什么。”

“万仙论道大会。”戚久提醒道。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如何动手。”楚云归仍是担忧，“我听说魔修那边最近也有不小的动静，就连魔门十三派也产生了变动，极乐楼似乎都被灭派了。从魔修口中问出的消息里看，新任的无妄天之主应当是位难得的英豪，不仅有压制一众魔修的力量，更能令他们真心臣服，是个麻烦的人物。”

“这样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当年天魔主化身一统魔门、自号为尊的景象，也不知道离渊魔气与其是否有关。”

戚久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无妄天中不乏将他奉若仙神的魔修，那些人待他再怎么夸张恭敬，他也只当是对力量的膜拜，便能悉数接受，心中也坦然至极，一点羞耻感都不会产生；而被楚云归所警惕的对象明明只是“魔尊”这个符号，可看着他这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戚久却产生了比被人当面吹捧更强烈的羞耻感。

“也未必真有那么厉害。”他咳了两声。

“这里来了那么多修士，其中不乏比你我更厉害的前辈高手，我觉得你没必要将所有麻烦都揽到自己身上。”戚久脸上的表情消失了，“护住门下弟子是各派长老们的职责，扫清隐藏的危险是各派的事，保住自己的命更是每个人自己的事，他们也没有理由需要你的庇护。”

“你非要嫌时间太多的话，还不如都花在修炼上，你现在可是连我都打不过。”

他撂下话，就率先提步走去。

楚云归不吃他的激将法，笑着跟了上去：“‘连你都打不过’吗？我也没想过要挑战榜首啊？”

戚久微侧过头，想板住脸，却还是没忍住笑意：“还算你有眼力。认真的话，我当然会是榜首了。”

……

赫连族中禁地，密室。

赫连丹云收起了她那条阴损的长鞭，收敛起了平日跋扈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来她和彼时当街扬鞭、企图杀人的纨绔竟是同一个人。

她沿着血色的地毯向前走去，走到一道帘幕之前，恭敬甚至谄谀地对帘幕后的人影说道：“杜公子，属下近来发现了一副很是少见的天生仙骨，想要将其献给您呢。”

珠帘之后另有一层薄纱帷幕，幕后的人影并未因她的话而产生什么喜色，那人的语调很平，似乎天生就少了顿挫，连好端端的问句也说成了肯定：“你需要我出手对付什么人。”

赫连丹云脸色一黑，看上去甚至有些狰狞，但她很快就压抑住了怒火，举止也恢复了先前的柔美：

“公子不如先看看这天生仙骨的情况，他只是个刚刚引气入体的小修士，身边有个厉害的剑修保护他。但只要那剑修能被困住，仙骨就是我们唾手可得的物事。”

“剑修？”

被称作“杜公子”的人对她口中的天生仙骨不怎么感兴趣，却先问起了剑修的情况：

“能被你说厉害的，是青云宫还是天行门的？难道是竹中剑？总不会是魔修吧？”

“不是曲竹，似乎是个散修，名叫楚云归。”

赫连丹云心中窃喜，若说之前只是记恨那两人下了她的面子，在发现楚云归身边还跟着一个身具仙骨的谢鹰扬以后，她便是下定了决心要杀了楚云归。假如能说动“杜公子”对付那个剑修……她不由得浮想联翩了起来。

“散修？”

“杜公子”平板到诡异的声音中带上了微妙的嘲讽之意，却没有半点纠正她的意思，只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你说，你赶过去的时候，赫连千锋已经被除掉了。”

“没错。”赫连丹云心中暗道不妙，她摸不清“杜公子”的喜怒，便不敢再多说了，生怕多说多错。

“赫连千锋被除掉了！？”

这回，她居然轻易地听出了“杜公子”的情绪，似是愤怒，似是不解，又像是带着诡异的欣喜。

“为什么会没有反应？谁，谁能利用离渊的力量，竟然毫不珍惜，竟然就这样让低贱的修士将自己的造物杀死？！他为什么不站出来？！”

“离渊……离渊……到底是谁先我一步夺取了离渊的力量！？”

“杜公子”状若癫狂，仰天质问。

赫连丹云顿时产生了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好在“杜公子”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并未发现她的动作。

“杜公子”又絮絮地说了许多，时而愤怒时而狂笑，他的声音最后变成了一种类似鬼哭的声音，又戛然而止。

“你还有什么想要汇报的吗？”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变回了那种很平的语调。

帘幕后，人影站了起来，朝她走近了几步，那道影子更加清晰地映在了月白的纱上，令赫连丹云产生了恐惧之感，仿佛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一样。

她咬了咬牙，眼中划过一丝阴狠：“属下怀疑，那位名叫楚云归的剑修就是杀死赫连千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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