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努力去照着你说的做了，你还要怎样？”
郑多云攥紧了电话，紧紧咬着唇，眼底有愤怒还有惊惧。
一边跟电话另一边的人抗议，一边频繁回头看，生怕被什么时候回来的景年给看到。
慌乱又心虚，似乎在隐藏什么秘密。
“我当然知道。”对方的话让郑多云脸色变得苍白，就连眼神也因此变得晦涩，沙哑的声音中带着苦涩：“我会照做的，尽快吧。但是不要再打电话来催我，逼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郑多云挂了电话。
他对着怒火转身，看到景年站在身后，眼底闪过慌乱。
“阿……阿年，哥哥送走了么？”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应该没听到自己刚才的话吧？
郑多云忐忑的想，藏着紧张跟心虚，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景年。
他似乎在走神，根本没听到郑多云的话。
这让他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刚才说的话他没听到。
放松过后，嫉妒和不甘涌上来，阿年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是因为哥哥么？
郑多云走过去，轻轻握着景年手臂，仰头皱着鼻子，带着几分撒娇的抱怨：“阿年，你在想什么呀？我问你话都没听到。”
“抱歉。”
景年回过神来，低下头，安抚的吻了下他的唇角。
“哥哥送走了吧。”
“恩。”
“真可惜，我还想着吃完饭带哥哥去玻璃花房看看呢。”
郑多云满脸遗憾的噘嘴。
“以后还有机会。”
“也是。”郑多云脸上又恢复开朗明媚的笑，拉着景年往餐厅走：“那我们接着吃饭吧，汤现在温度刚好。是你最喜欢的哦，我保证这次一定超好喝。”
景年满腹疑虑，这会儿哪儿还有什么胃口吃饭。
轻轻拿掉郑多云的手，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抱歉，有个紧急文件要处理，我先去书房。”
“可是你才吃了一点。”
“没事，我不太饿。”
郑多云表面乖巧的点头，却在景年转身后，露出满脸的愤怒。
别以为他不知道紧急文件只是借口。
是跟旧情人见面，心有不甘，所以才没有胃口吧。
他紧紧攥着双手，几乎咬碎牙齿。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景年忽然回头，带着些许随意，好像忽然想起来似得，问：“多云，你知道时雨最近跟谁走得比较近吗？”
“哥哥跟谁走得近？我也不知道呀，我们很少过问彼此的私事。怎么了？”
郑多云无辜的眨着眼，不解的看向景年。
“没事。”
景年摇摇头，转身上楼。
郑多云脸上堆着的笑瞬间消失，黑着脸回到餐厅，把精心准备的饭菜全部倒进垃圾桶里。
收到宋时雨用过的餐具时，他的手上格外用力，死死瞪着餐具好久，最终冷笑一声，把它们丢进垃圾桶里。
……
车子停下。
宋时雨看向窗外的街道，似乎是居民区，并没有看到什么餐厅。
“不是说饿了？”
“对啊。前面拐过一条街，有好几家路边摊。那边比较难停车，所以才把车子停在这儿。”
两人下车。
深冬的夜风透着凉意，迎面吹来，让人忍不住想打哆嗦。
“等下。”
路星沉猛地想到什么，回身又打开车门，弯腰从里面拿出什么。等走过来，宋时雨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双毛茸茸的白色手套，还有同色系的围巾。
宋时雨挑眉，看着路星沉的眼神有些兴味。
“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一个身高腿长、酷拽系的大帅哥，戴着毛茸茸的手套跟围巾，应该也……怪可爱的吧。
“是给哥哥买的呀，我觉得毛茸茸跟哥哥最合适了。”
路星沉没在意宋时雨的取笑，笑眯眯的走过来，趁着宋时雨愣神的功夫，先替他系好围巾，然后又拉过他的手，仔细小心的戴上手套。
“好了。”
宋时雨也回过神。
低头看着被毛茸茸包裹的双手，顿时有股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不太痛，就是有些恼羞成怒。
“你觉得合适？”
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更像是在说‘我重新给你机会，把东西拿走’。
“合适。”
路星沉仿佛没听出来，真心实意的点头夸赞，眼底满是欣赏。
“戴上毛茸茸的哥哥，看起来格外温和。”
宋时雨外面穿着黑色直筒双排扣羊毛大衣，内搭黑色羊毛衫，加一条灰色直筒休闲西裤。原本透着满满的高级感，还有些职场通勤干练的感觉，这会儿多了条白色围巾跟毛茸茸白色手套，身上的疏离感瞬间被中和，多了些许柔软。
当然，在宋时雨看来，自己的造型实在是太过不伦不类。
他深深怀疑路星沉的眼光，下意识看向他的穿搭。
设计感双面羊毛夹克，内搭白色圆领毛衣，再配上黑色直筒休闲裤，竟然跟自己的穿搭有几分情侣装的味道。
恐怕又是这家伙的小心机。
宋时雨迟钝到，这会儿才发现。
“哥哥快走吧，我都饿死了。”
路星沉扯了扯宋时雨的衣摆，跟孩子似得。
路灯昏暗的光落入他的眼眸，仿佛细碎星点，不会过分明亮却又无法忽略。
烙印在心底，挥之不去。
算了，不伦不类就不伦不类吧。
两人一起走过冬夜的街道，只几百米之隔，瞬间就从安静跨入喧嚣。
眼前是一个个红色皮棉棚子，中间透明的部分能看到里面坐着的食客。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有友人，有家人，还有情侣。
门口因为做饭升起的烟雾，以及弥漫在整条街的各种食物香味，来回的人群，组成一副充满了生活气息的画卷。
烟火气十足。
路星沉带着他进了一家卖小馄饨的店。
皮棉棚隔绝了外面的寒冷，扑面而来的暖意有些熏人。
不大的空间里几乎坐满了人，幸运的是，还有一个位置留给两人。
路星沉连忙拉着宋时雨过去，不等他坐下，先帮他解开围巾、摘掉手套，又极其自然的替他脱掉外面的大衣。小心仔细的折好，放在一旁空闲的凳子上。
一套动作，他做的自然极了，好似两人之间向来如此。
就连宋时雨这个当事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路星沉已经脱了自己的外套坐下，见宋时雨还站着：“坐呀哥哥。”
算了，都这样了。
宋时雨坐下。
老板端着别桌的饭过来，见到路星沉，愣了下，很快露出开怀的笑。
“小路，真是你啊。”
显然，老板跟路星沉认识，且关系还挺熟。
“王叔，好久不见。生意还好吧？”
“过得去过得去。你今天带朋友一起来的？吃什么，王叔请客。”
“那怎么行，我的客人当然我请。”路星沉笑着婉拒，看向宋时雨：“哥哥，王叔这儿的小馄饨超级好吃，你要不要尝尝？还有蒸排骨、辣鸡爪，都不错。”
宋时雨下意识看向周围吃饭的人，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放着热气腾腾的小馄饨。透着亮色的汤汁里漂浮着馅大皮薄、小鱼一样的小馄饨，以及翠绿的韭菜，看着就美味。
“小馄饨就好。”
路星沉笑眯眯的看向王叔：“那就两份小馄饨，一份蒸排骨，再来一份辣鸡爪。对了，卤豆干还有吗？也来点。”
“有的。你们先坐，吃的很快就来。”
“麻烦王叔了。”
路星沉伸手拿过杯子，替宋时雨倒了杯水。
一股浓浓的麦香味传来，是浅棕色的大麦茶。
“哥哥喝过吗？我第一次喝的时候，还以为里面是茶叶。”
路星沉毫不在意的对宋时雨说着自己的囧事。
当然喝过。
大麦茶能开胃，助消化，在孤儿院时，院长经常煮了给孩子们喝，以免有谁因为积食生病，还要花钱抓药。
只是他已经，很久没喝过了。
端起杯子，暖意透过指尖传来。
宋时雨低头喝了口，味道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捧着杯子，看向路星沉。
“你跟老板很熟？”
“差不多吧，在出国前我经常来这儿。大概从中学开始，有次晚上我从家里出来，漫无目的的闲逛。不停上下公交车，不知道怎么就找到这儿。闻到小馄饨的香味，饿得不行。等我准备拿钱买一碗的时候，发现钱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我都打算走了，王叔叫住我，问我为什么这么晚了不回家，还问我是不是饿了。他让我坐在里面等，很快就给我端来一碗小馄饨。我说我没钱，王叔说是请我的。我一直记得那碗小馄饨的味道，比我从小到大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好吃。”
“那次后，我就经常跑过来。渐渐地，跟王叔熟悉。高中出国后，我最怀念的，就是王叔的小馄饨。回国后一直忙各种事情，没空过来。今天正好带哥哥一起来尝尝，我保证哥哥也会喜欢上的。”
虽然路星沉没说为什么大晚上从家里出来，宋时雨也大概能猜出来。
中学的路星沉才只有十三四岁，独自一人游荡在外，肚子饿，钱包还丢了。当时的他，一定很窘迫吧。
幸好遇到了好心的王叔，他的那碗小馄饨，成为了孤独的少年深夜里的慰藉。
或许就是因为身边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好人，才让路星沉才那样畸形、压抑的家庭环境中，没有长歪。
宋时雨望着他的眼睛，“你成长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