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芥川安顿在了医务室，给他安排了学习计划，他倒是没有提出异议，或许在他来到机场的时候，就已经对自己的选择下定了决心。

我孤身一人来到了深山中，那个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的地方。我站在门前，从门上的玻璃窗看着里面躺着的那个黑发男人，森先生，前首领。我推开门走了进去，握住了这些年从未握住过的那只手，是的，或许是出于对我的戒备，他从未让我治疗过他。

我可以理解，因为只要被我触碰到，他的生死就在我的一念之间。

只需数秒，不过是简单的外伤，虽然严重，但是不难。曾经对我来说最高的权威睁开了双眼，他的眼中再也不见那种冰冷的恐怖的权力的象征，他的脸上竟然对我露出了一种堪称平静，平静或是，或是平凡的表情。

“欢迎回来，累。”

“森先生……”

我仍握着他的手，我忘记了放开。我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感情，我对他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感情，我惧怕他，尊重他，听命于他，但又想反抗他，想，想听到一句什么呢？一句，做得好吗？

森先生什么都没有说，他是个心思极为深沉的人，很难感受到他真实的情感波动。

爱丽丝娇蛮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林太郎！我最讨厌不守信用的林太郎了！你居然这么久都不放我出来！出来就看见你躺在病床上！说好的出去吃下午茶呢？！”

我转头看向她，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四年来没有长大过的身体似乎高了一点，仿佛停滞的时间终于开始流动。

“我不和你去了，我要和累去！”

“诶？”

我无辜挨枪子。

森先生瞬间蹿过了我，跑到了爱丽丝身前，“不要啊爱丽丝！”

起码从生理方面看来，我的治疗很成功。

“您和爱丽丝可能暂时不能出去，但是中也一会会来，想吃什么现在和他说还来得及。”

爱丽丝和报菜名似的张口就说了十七八种甜点的名字，多亏我还记得住。我给中也发了邮件，我怕他记漏，又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提醒他看邮件，买到了再过来。

“那么，我就告辞了，以后如果能联系的话，我再去看您和爱丽丝。”

森先生叫住即将离去的我，“累，你找到了吗？”

我的手停留在门把手上，回头看向森先生，“什么？”

“支撑你保持清醒的东西。我知道你和太宰不同，你从未放弃活下去的信念，但是似乎从你十五岁的某一天开始，你变得混乱起来，就是你从东大交流学习回来的时候。我作为首领故意加剧你的混乱，为了你对组织的忠诚。”

我看着森先生的眼睛，我喜欢一句话，眼睛是灵魂的窗户，我透过那扇模糊不清的被防窥玻璃武装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不确定是不是看见了一丝悔意，那或许是森先生做为捡我们上岸的医生的感情。

“我找到了。”

我看到森先生对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就好。”

情感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冲击着摇摇欲坠满是裂痕的大坝，我急忙扭过头去，把头低着，把脸藏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表情。

“我走了！”

我喊着，在用力遮掩着什么。

“下次见，累。”

我快走几步，越走越快，变成了跑，我跑出了这个地方。黑夜中的月色给了我极大的慰藉，它轻柔地盖在我身上，让我得以平复喘息。

或许下一次，我们就可以单纯地一起吃下午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