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刚才无厘头的香蕉事件，叶雪笙彻底不紧张了——本日丢脸指数已达顶峰，不会再高了。她干脆走过去端起辛珀宵拿来的牛奶，喝了一口，暖暖的。

辛珀宵示意她去房间里唯一的那张木椅那里：

“坐吧。”

叶雪笙略有迟疑——他坐哪里？却见辛珀宵背靠窗台，道：

“你看过453监控了。”

叶雪笙没顾上问他怎么知道的，黄政委很可能在发她监控录像的同时就通知过辛珀宵。她应道：

“嗯。里面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异能者，对么？一个的能力是瞬移。”

他杀了队长。

“另一个盗走了计算机组。他的能力是？”

“物质收放，你可以理解成放大缩小。”

“但我没看到其他人？”

辛珀宵并没有立即回答她。

哦，让我自己分析。叶雪笙顿了顿：

“……他是把自己缩小了提前潜入的？”

看着辛珀宵的神色，叶雪笙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觉得脑袋轰隆作响，自己数年的作战知识和作战经验都成废料，以后的作战指导书难道是《西游记》么？

辛珀宵冷定的声音暂时终结了她的混乱：

“你之前问过我几个问题，当时我没回答。”

顿了顿，辛珀宵复述道：

“‘特行是什么？目的是什么？什么时候成立？受训点有几个？’”

叶雪笙看辛珀宵不打算坐，终于还是自己坐上那张木椅，好好听他讲。

“詹森和黄颜良可能已经告诉过你一些信息，现在关于这几个问题，你还有什么想了解？”

叶雪笙：“嗯。我先把我知道的梳理一下，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好。”

“你所在的组织，‘灵桥’，不希望人类太依赖异能，异能只是辅助。”

说到“人类”的时候，叶雪笙的思维有一瞬的飘忽：她没想过，有一天自己所做的事，会和这么大的一个词有关。她认真考虑过“自己”、“妈妈”、“姐姐”、“村子”、“省”、“女战士”、“山海队”、“中国”……真没想过有一天，“人类”这么大的词也会和自己有关。但再想，又觉得这个“没想过”很奇怪：自己就是人类，虽然只是古往今来数量庞大的人类中的一个，但确实，自己是属于这个词的。为什么会觉得这个词和自己无关呢？这个词又应该和谁有关？那些所谓的“大人物”？可是，谁也不是生来就是大人物的啊。

她接着道：“可能的话，灵桥希望可以用普通人的能力、现有科技替代异能。特行就是为此成立的。”

辛珀宵：“对。”

基于普通人的能力、利用现有科技，就需要和现有的政治实体合作。所以才会有昨天那场会议。

晨光下，绿意包围的木椅上，手捧牛奶的女军官身姿笔挺。她低眸整理了思路，继而抬眸道：

“异能是哪里来的？基因突变么？”

她竟然先问这个。

辛珀宵略偏了头，双臂抱胸，视线落上攀着爬架的风车茉莉——它正向空中探出一朵花。他说：

“异能并不是进化来的。这么多年，也从未因进化而生。灵桥的能力比起天然生发，更像是被赋予的。被一个叫‘火种’的东西赋予。”

《灵纪》记载：“火种”降世，异能出现，灵桥诞生。

异能由“火种”随机分配，会选择什么人做宿主、什么时候出现、是什么能力、作用范围如何……人类都无权决定。

叶雪笙听了辛珀宵的话，怔愣了一下，接着问：

“那火种是哪儿来的？”

辛珀宵微点了下头：

“我们不知‘火种’从何而来。很大概率，不是地球。”

叶雪笙握紧了杯子——火种不是地球生发的？

她试着把这一切代换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假设中国保家卫国的核心技术是由美国或其他国家提供，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么一旦他国不再提供支持，国家安全自然岌岌可危。这个类比并不精准——“他国”毕竟还是在地球上，好歹都是人类，爱憎忧怖大多互通，“地外文明”就不一定了。能让人上天堂的，就能让人入地狱。如果真有能把火种送来地球的外星文明，他们是敌是友，还真不一定。

她有点明白辛珀宵为什么要建立特行了。

叶雪笙：“天音和你们想法不同？政委说他们用人类做实验，那是什么意思？”

辛珀宵看着叶雪笙。黄颜良会选她加入特行，绝不仅仅因为她和453相关。之前的两个案子、现在的谈话，她都表现出了罕见的洞察力和判断力。

辛珀宵：“火种来的时候，还带了‘天谕’。”

“天谕”言——“火种燎原，人类生；火种熄灭，人类亡。”

听起来玄妙庄严，让人迫不及待想做些什么。然而，从《灵纪》和之前的实验来看，“火种”就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东西。

它更像个不仁的异能分配器，人类怎么想，对它没有任何影响。

甚至规律都没发现几条。其中比较确定的是：破坏力越大、作用范围越广的异能，对异能者本身伤害越大；异能使用次数越多、强度越高，对异能者本身伤害越大。辛珀宵自己是个BUG，他的“九条命”是故人咒术的作用。如今，这作用也消耗殆尽了。

叶雪笙：“‘火种燎原，人类生’？所以，天音是想更多人有异能？”

那他们初始目的也不坏呀，叶雪笙想。不过，这世上多得是兰因絮果的事。兰和絮还算好的，也有目的地和到达点完全相反的惨剧。能拿人类当小白鼠，不论其目的如何，其实也反人类了吧。

叶雪笙：“天音都做过什么？成功过么？”

应该是没有的。否则，自己也不至于活到现在才见到有异能的人。

辛珀宵神色稳静：

“做过很多种尝试，都没成功。比如，复制异能。比如提取异能者的能力，植入普通人。”

叶雪笙沉默了一会儿，说：

“程永新案的时候，我发现程观送到展览会的陨石和后来程永新送回来的陨石相比，有两种成分几乎减少到0，好像被抽掉了一样。这是天音做的。”

辛珀宵：“对。”

“所以他们偷走超级计算机组也是为了‘天谕’？陨石里丢失的成分也和这些相关？”叶雪笙低头，自语道，“要怎么用呢？”

辛珀宵任她思索，没打断她。

天音觉得“火种”是需要专人侍奉的“圣物”，但对辛珀宵而言，不可控的东西，不过就是个吉祥物罢了。他有太多更重要的事要处理，这个不以人类意志为转移的玩意儿，辛珀宵就没费力和天音争。有精力争夺它，不如把出现的异能者保护到灵桥内。

身体不适愈发明显，和技术部探讨了一下余寿几何的问题之后，辛珀宵觉得，是时候把“火种”拿回来了。放在外面，对陈界、对灵桥都是隐患。毕竟，那也算是天音的“正义大旗”。要在死前，把这个隐患解决掉。

之后天音现任领袖拉苏率众归顺灵桥，那位侍奉者并不在其中，“火种”也被带走。辛珀宵集中力量寻找掌管“火种”的侍奉者，清缴了他们极其隐蔽的两个实验中心，三个侍奉者两亡一逃。接着，中国的超级计算机组失踪。

可以想象的到是被谁拿走，大概想做什么。

窗外蜗牛爬过一片绿萝的叶子。

叶雪笙挠了挠头。又挠了挠，把刚才抓乱的头发弄整齐。这才看向辛珀宵：

“我现在能做什么？”

她之前一直把自己定义为一个武力值强悍的打手，但现在要面对的是能放大缩小物质、能眨眼消失、能把脉搏感应器做成十二星球炸弹的变态……她那点武力值大概也没什么看头。那她能做什么？她得做点什么。

叶雪笙：“他们既然偷走了，就是要用。你们一定已经在查找计算机组的位置。”

“嗯。”

“453后，我研究过超级计算机组的运行要求。除非天音有别的发电方法、或者他们改造了计算机组的供能方式，否则，他们必须在一个场地够大够干净、又电能充足的地方。”

“对。除了异能相关的排查，我们正在对可疑地点进行局部断电排查。”

“一旦有消息，会立即告诉我？”

虽然告诉我，我也不知自己到底能做什么。

辛珀宵：“会。叶雪笙，最近去找一下陆羽。我们组和他们组下一步有合作。”

他离开窗台，拿起桌上的资料递给她：

“现在我需要你做我的课程助教。我把资料给你，三天后，给我一个计划书。”

“……好。”

叶雪笙知道辛珀宵还有事要处理，毕竟昨天美国佬做事不地道，辛珀宵以牙还牙后，可想而知，现在还有很多硬仗要打。接了助教任务，大致了解了自己需要准备的东西后，叶雪笙便以“要和室友去买东西”为由，主动告辞了。

她在家看了半小时辛珀宵给的资料，事实上，辛珀宵把课程目的、内容、考核写的非常清楚，叶雪笙需要计划的不多，要补课的倒是不少。

辛珀宵让自己做他的助教，主要是不想自己满心焦虑无处下手，找点事情给自己做吧？

何况，比起震惊世界的超级计算机组失踪事件，这个世界发生最多的，还是属于凡人的亏欠与恩怨，罪前干预对这个世界的影响，未必就比前者小。

担了个“助教”的名字，总得比一般学生会的多一些。叶雪笙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从离453略近了一点的焦虑中冷静下来，接着看资料。就在这时，叶雪笙听见章妙开锁的声音，不久后，自己房间的门就被她推开了。

章妙今天穿着一身飘摇的绿，加上纤长的身材，莫名迷离的眼神，叶雪笙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喝醉的柳树精。

“柳树精”飘到叶雪笙面前，抓住她一只手，紧紧握住，诚恳道：

“叶雪笙同志，以后你去隔壁做眼保健操，请一定叫上我。”

叶雪笙：“……”

看来这是见过辛珀宵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