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凡时走进暖气开了许久被拉热办公室，心里倒是有些许羡慕，“咨询说没有你这那么清静。”

“你以为我这儿是什么给个人愿意呆的清闲地方呢？”顾傅听见这嗤笑了声，“忙起来的时候都不叫是人忙，忙天忙地，反正就不给你留喘气的时间。”

温长风就在此时推开了门，身后跟着正在掏出手机打字的周曾沸，温长风还十分有绅士风度的看了一眼，以防这人撞上门。

“正聊着呢。”

“对啊，正聊着这工作难挣，工资难要。”那口气跟高中的时候说着钱难挣屎难吃，作业难完成的口气一模一样。

这点子口气让金凡时惦记了许久，欠兮兮的，听旁人也都讲不出来这样的感觉，他高考完之后，大学在z城的那几年，很少见这人用这样的口气在说过话，如今来了北京，倒是出现了点高中时期的影子。

“各行各业都有难处，你们这行不也卷的要命吗？哦，对了，先前过年的时候你跟我说要读博，读吗？”

“找到了这样的工作，换别人肯定不会是在读博了”，顾傅却好像并没有被困住，“我全凭心意，再干一段时间吧，再干一段时间，跟着我的导继续读博。”

“你倒是对病毒研究上瘾了”金凡时两年前听说这家伙读了研，结果却是跨专业。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真不是跨专业，虽然医学和病毒也有所交叉，不过在某些方面，她总觉得就像是跨专业。

顾傅跟了一个专门研究病毒的大拿，研究生过得倒也顺遂。

“差点就硕博连读了，要不是没那精力，说不定我现在都是博士了”，顾傅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向后靠着，眼神看着外面暗淡的天，“我当时读研的时候，就一直在想，我是出去找个有钱的工作，还是凭着一腔热爱在病毒研究这方面一直走下去。”

“你要说我选医学专业，其实也只是因为那些人告诉我，我母亲是干这行的，到问我针对这行有没有什么兴趣，那还真没。”

温长风眼神有些冷，“从高考到现在都过去了七年，你愣是跟我瞒了七年，我要是再狠心点儿跟你置气，这辈子都不会来见你。”

顾傅听见这话，倒是爽朗的笑了，“还得谢谢我长风哥胸怀大量，不跟我这样的傻子计较。”

“凡时姐，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我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我没考上北京的大学，有些可惜，具体我没法告诉你，不过……”顾傅手里攥着笔，随便抽出了一张纸，胡乱的画着什么，嘴里仍旧不停。

“我并没有后悔，顾佳也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爹叫温笙，一个哥叫温长风，一个姐叫金凡时，哦，对，不知道叫侄女还是叫外甥，反正家里还有个可爱的小姑娘，一猫一狗，我觉得挺幸福的。”

“也正是因为留在z城的那四年，让我认识到了我对卫沐言的感情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别离就能做到的，况且现在他们也没对我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我还和我爱的人在一起了。”

“这样一看，他们也只是虚张声势，一群纸老虎罢了，不足为惧。”

“那些所谓的顾家人，打着顾家的幌子来我这儿，弄得鸡飞狗跳，18岁的我没看清，现在我都25了，哪能让他们胡乱狂吠”，顾傅将手中的那张纸折成了个方块，塞到了金凡时的手里，“现在先别打开，等你回了z城，想看的时候再看。”

金凡时听话的将那折了几折四四方方的纸片塞进了兜里，也真没打开看，“看开了就行，虽然我早知道你不是温笙叔亲生的，你口中说的那些顾家人又是什么个背景，我也不清楚，但是看你高考丧成那个样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

“下次留点心眼，别再栽他们手里了”，温长风站在那儿，双手插兜，冷冷的抬起眸子看着他。

“得了，长风，我人都看开了，怎么还拿着这副眼神对着我呢？”顾傅双手支着下巴，乐呵呵的看着他，又转头对金凡时说，“你是不知道啊，每次跟他出去吃个饭都要冷着张脸，都七年了，他还忘不掉呢。”

“对自己负点责，比什么都强，”温长风见这人扭头就告状，对于前些年的那些事儿，心里其实也不好受，“晚上凡时姐就走了，就当是送行宴，出去搓一顿。”

“对啊，我这都回去了，还没见你对象一眼呢，过年的时候把人给带回去，让温笙叔瞅瞅”，金凡时想起来了这事儿，总觉得时过境迁，和卫沐言见的最后一面还停留在他在监控里看着那人站在漫天雪地里哭红了眼圈等着的景象。

“如果真是喜欢人家，就好好对他，你们两个搓磨了七年，这么长的时间，可不是说换就换的来的。”

“别提了，离了他的这四年，我自己都过不下去”。

顾傅爽快的从兜里掏出手机，脸上带着笑，跟人发消息，打了几行字，按了发送，不过三秒就听到手机震动一声，手机养起来，这角的笑根本压不住，冲着他们晃，大致一看就能猜到是和卫沐言的聊天记录。

“看我家的多乖，也在意我的呢，连消息都是秒回，让温笙老人家别担心，我在北京好着呢。”

周曾沸就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看着这三人谈笑风生的聊，也没觉得有什么融不进去的，这本就是他们的圈子。

她很有自知之明，不该融的圈子，不会硬融。

温长风看见他笑的那么欢快，也无奈的摇了摇头，手机拿出来开始翻找着什么，“那我就先打电话订餐了，晚了，说不定包厢都要没了。”

“老地方？”

“老地方。”

两个人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同时说出了那句话，音调并不一样，但是却意外的重合，温长风终于舍得笑笑，看着顾傅坐在那儿背靠座椅，笑的也是欢快。

金凡时看到这幅画面，觉得很欣慰，好像又回到了他们高中那年。

大家行色匆匆，他们三人成形有说有笑。

从教学楼走到寝室，若是一个人走去显得那么漫长，可是他们三个在人流当中说说笑笑，时间却过得如此的快。

回忆便是这样，一不小心就勾起了人心头那点敏感的东西。

面前的这一幕，金凡时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竟又是如此绝迹，此后再见，便是梦中。

往后的十二年，她就像是守着什么破碎的漂流瓶似的，将这幅画面珍藏，像个孤单的旅人一样，一步步的走着，从正值壮年走到步履蹒跚，从满头秀发黑发走到白发苍苍。

没有长亭古道，没有折柳送别，没有事先预知，也没有互诉衷肠，只是有人永远留在了回忆里，永远的留在了昨天。

金凡时想了好多年，反反复复的问自己，死亡到底是什么？

身旁再无亲人和朋友回答她，这个缠绕至今的问题，最后翻来覆去的得到了很多答案，终点诀别失去，反反复复的，颠来倒去的。

想开的那年，看到了一本书，是一本据说光看着书名就想要一直留在这世间的书，书上说的那句话，狠狠的刺痛了她。

书上如是说道：生的终止不过一场死亡，死的意义不过在于重生或永眠。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

懵懵懂懂的，好像是初生的婴儿，终于敢直面那些年所谓的失去与分别。

可明明应该是更为清醒的年龄，却总是躺在竹椅上，透过那阳光照射的斑驳树叶，光影里，稍稍的抬起手，遮住眼睛，然后昏昏沉沉的睡去。

梦里的画面总是年少时经历过的那几番，一帧一帧的像是播放电影似的。

她自言自语道，没什么比这更美的了。

是啊，没什么比这更美的了。

垂暮斑白孤身一人时，也读懂了那句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最苦不过，阴阳相隔，天上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发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