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北饶从床上起来,刚刚洗完澡,穿好了衣服,出了卧室门,林清正在把做好菜的餐盘一个个放在桌上。
钟北饶走过去,两碗米饭,一盘香菜牛肉,一盘西湖醋鱼,一盘青菜,一份凉菜。
客厅里的电视也开着,播放的是美国综艺脱口秀,上面是一个林清叫不出名字的黑人明星正在唱歌。
林清看见钟北饶走过来,手上拿了两瓶酒,问:“红酒还是葡萄酒?”
钟北饶看着林清手上的酒,半天开口:“我要喝二锅头。”
林清放下一瓶酒,笑着拍打了钟北饶一下,钟北饶也扯着嘴角笑,抱住林清,说:“就你手上的这个吧。”
林清给她和钟北饶都倒了半杯葡萄酒,然后坐在桌边。
钟北饶就坐在她旁边。
“你做饭比我做的好吃多了。”钟北饶一边吃东西一边说。
林清说:“你上次给我做的面也不赖啊。”
钟北饶说:“比不上你的。”
林清笑了一声。
这段话过后,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钟北饶似乎没什么聊天的兴致,林清也不说话了,就默默地吃饭。
这顿饭吃得格外的安静,好在林清本来也是一个很耐得住的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食物大多进了钟北饶的肚子,林清还没吃两口,钟北饶就吃完了一整碗饭。
“还要再添吗?”林清看着钟北饶一粒米饭都没剩下的空碗问道。
钟北饶摇摇头,“不用,这已经是我这两天吃得最多的了。”
林清:“怎么了?工作压力太大了?”
钟北饶说:“嗯,但也有些感冒,所以不太容易吃得下饭。”
林清一愣,看着他说:“不会是我传染给你的吧?”
钟北饶看着林清一本正经问话的样子就笑了,说:“没有,是我没有好好穿衣服。”
林清看了钟北饶一会,点点头,“确实,云南这边冷,你穿的太单薄了,身体容易受不住。”
说到钟北饶的身体,林清莫名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筷子戳在碗里,看着碗里的面条,傻傻地笑。
笑到一半,她忽然感觉到手上一温,手指上一凉。
钟北饶握住了她的手,然后给她戴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林清脸上还带着笑意,低下头看过去,笑容渐渐凝固。屋子里还有电视上主持人的笑声。
但林清却听不见了。
她只是低着头,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
屋子里开着灯,林清借着头顶正上方明亮的灯光,看着那枚璀璨华美的钻戒,主钻是椭圆钻,椭圆形的钻石饱满圆润,在围镶碎钻的衬托下更显精致。
钟北饶拉起林清的手,大拇指落在林清的无名指上,亲和又温柔地抚摸,好像想把戴在她手上的那枚钻戒看得更仔细些,目光里满是柔情。
钟北饶和林清之间的话不多,可他们的情感交流却不会少一丝一毫。
蓦地,钟北饶像是察觉了什么,慢慢抬起头。
林清没有看那枚钻戒,而是盯着他看。
她的目光有些不安,颤抖的睫毛满是无措,她的脸甚至变得苍白,嘴唇张开又闭合,说不出话来。
钟北饶慢慢靠近林清,林清身体颤抖着却没有动。
钟北饶在林清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他们吻过许多次,却还是第一次被亲吻额头。
“钟北饶......”林清低垂着眼睑,不敢去看他。声音从喉咙里面发出来,颤抖而沙哑,甚至还有些呜咽。
钟北饶没有理她,鼻尖在她的脸上缓缓移动,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清屏息,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钟北饶慢慢直起身,握住了林清的手,看着她,她眼里有话,他在等她说。
“我不是很喜欢戴钻戒。”
“为什么?”
“我的手不好看,所以我不想把这么显眼的东西戴在手上。”
林清低着头,看着那枚钻戒,等着他回应,可钟北饶过了好一阵都没说话。
林清鼓起勇气,抬眼去看钟北饶的目光。
钟北饶带着笑意的眼睛迎接了她的目光,一个人在想些什么,看眼睛就知道了。
那眼睛里分分明明地写着——我不信。
钟北饶轻声说:“它很配你。”
林清深吸一口气,好像在狠狠地压制住内心的某些东西,她说:“我......我不喜欢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一定会把它弄丢的。”
钟北饶靠近她,低声说:“弄丢就再买。”
再。
多么让人惊讶的字眼。
居然还会有再。
林清又低下了头,张开口,声音已经渐不可闻,“你给我买这个做什么?你要娶我吗?”
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电视里的演员热烈交谈,外面风雪交加,屋子里暖意绵绵。
这样的画面,看着倒真像一家人在一起过年似的。
林清说完,就等着钟北饶的回话。
等了半天,就在林清以为不会有结果的时候,钟北饶抱起林清的腰,林清感受到,顺势坐在了钟北饶的腿上,钟北饶脸触碰林清的胸口,抬眼看着她说:“对,我要娶你。”
“都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钟北饶笑笑,“你愿意吗?”
林清看了钟北饶一会,说:“我还要再想一会。”
钟北饶笑,“好,那就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林清和钟北饶对视了一会,钟北饶看上去好像还要说些什么,但被林清拦下了,林清站起身来,对钟北饶说:“你感冒吃不下饭,我再去给你煮碗汤吧,你在这里好好坐着。”
她说完就走向了厨房,留下钟北饶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
鱼汤还是咕噜咕噜的在锅里煮,林清靠在将厨房的窗户打开一些,冷风一瞬间吹进来,吹乱鬓角的发,吹散心中的愁。
林清心里不算愁,但也不算平静。
大概就和钟北饶差不多,压力大。
林清向前走了两步,给汤又加了点料,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刚一愣神,人就被抱住了。
“钟北饶。”
“对不起。”
“……”
林清有一瞬间的迷失,很难想象背后抱着自己的是一个比自己大三岁,已经差不多站到了事业巅峰的男人。他抱着她,脸依旧贴着林清的耳朵,一双细长的手臂,包裹着自己。
他贴着她,将身上的气息都传输到林清身上。
林清被钟北饶脸贴着的耳朵迅速发红,她说:“钟北饶,你——”
“你别怪我。”钟北饶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这样近的距离,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轻轻敲在林清的头皮上,引起一阵阵的酥麻。
“我不该这么着急的。”钟北饶说着,更加抱紧了些林清,他的前胸紧密地贴着林清的后背,像融在了一起,烫出林清后背一层薄汗。
“是不是吓着你了。”钟北饶低声说。
林清像被一根钉子定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如果吓到你了。”钟北饶终于松开了手,他站在林清的身后,说:“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说着他又慢慢补充了一句,说:“我现在就要走了。”
林清一愣。
“现在就要走?”
她也转过身,看见钟北饶低头看她,林清说:“不是中午的飞机吗?现在才八点。”
“飞机提前了。”
林清说不出话来了。等了好一会,她才抿抿嘴,说:“我并没有因为你的那些话怎么样,所以你也别放在心上。”
其他的林清也没有多说什么,拉着他的手,说:“喝碗汤再走吧。”
钟北饶说:“飞机三个小时之后就起飞,来不及了,我会让司机开快一些,但这里距离机场还是太远。”
手被挣开了,林清低着头,看着被挣开的手,愣了两秒,然后又抬起头说:“那就回房间吧。”
钟北饶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回房间干什么?”
“收拾东西啊。”
“……”
林清笑了笑,抬手弹了他脑门一下。
“想什么呢。”
林清的手绵绵的,也很暖和,轻轻弹在钟北饶的脑壳上,钟北饶觉得自己的脑袋整个被震了一下,配合着林清 笑眯眯的脸,软软的声音,一下竟没晃过神来。
林清又拉起了钟北饶的手,往房间里面走。
房间里整体空间虽然不算特别大,但也绝对不小,林清和钟北饶往里面一进去,空间都被压缩了起来,竟然还有点挤,林清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看着蹲在地上收拾衣服的钟北饶,说:“多带几件吧,温差太大了。”
钟北饶好像在发呆,回过神,抬起头看了眼林清,张了嘴,却一句话都没说。
林清笑了笑,没继续问,也蹲下来帮他收拾衣服。
林清拿起一件衬衫,叠了两下放进去之后,抬起头发现钟北饶也在叠衬衫。
他将衬衣的面朝下平铺在行李箱上。在衬衣肩部中间的位置向中间折。然后把袖子铺平向下和刚才折好的部分叠在一起。另一边用同样的方法从中肩部中间向内折,把袖子和它叠在一起。铺平之后,从中间分开,把领子部分向上翻过来之后才把它放回了行李箱里面。
“......”
林清低头看了眼被自己叠着的不算整齐的正方形方块衬衫,停下了手。
两个人挤在压缩的空间里不说话,显得更加安静。
钟北饶闷头收拾行李。
房间里空调的暖气一直都没关,他一直蹲在地上,身上都被热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抬起头,看见林清的脸也红扑扑的。
“林清……”
他们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摊开来的行李箱,林清的额头上被闷出了汗,小脸红扑扑的,更显温柔,她总是这样温柔。
林清低着头,看着他的衬衫,低声说:还有你生病了一定要按时吃药。”林清说着就站起身来,“我去帮你把药拿过来。”
林清从自己的行李箱里,将之前带着的一个药盒里的药拿了一些出来,她又跑回钟北饶面前,对着蹲在地上的钟北饶说:“这个红色包装的药是一天吃两回,一次三粒,千万不能少了。蓝色包装的是一天三回,一次两粒,饭后一个小时吃,算了,我拿个笔在外面写一下吧。”
钟北饶看着那些药盒,“我一般生病都靠自己的自愈能力的,七天撑过去就好了。”
林清一边从包里掏出笔,一边说:“如果是在家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也是建议不吃药,靠自己熬过去的,毕竟药吃多了也不好,但出门在外要办事情还是得吃,好的快一点才能做好事情。”
“吃药太麻烦了。”
“看你吧。”林清声音轻柔,写完走到钟北饶面前,看着他,“你如果实在不想吃那就不吃,但是你得带着,给——”
钟北饶伸手接过药盒。
“我跟你差不多,也是平常生病了从不吃药的人,但是,”林清抿了抿嘴,说:“我是一个人独居,走到哪里也是一个人,也是因为不喜欢把身体放在心上,所以才更要在身边好好备着药,以防万一。”
钟北饶看着那个透明的药盒,那上面还贴了一个笑脸的贴纸。他开玩笑地晃了晃药盒,说:“你这情况跟我很像啊,我也是走哪都一个人。”
林清开口,“你平常出行不都是有司机的。”
钟北饶笑了笑,“那也是一个人,而且比自己一个人还要更孤单。”
林清开口,还想说什么,钟北饶的手机响了。
钟北饶接通电话,“你们已经到了?”
“哦,好的,我知道了。”
通话很快结束了,钟北饶放下手机,正好衣服也收拾好了,他将药盒放进行李箱,将行李箱合起来,站起身来说:“我……我得走了。”
林清也起身,“走吧,到外面。”
二人走到了外面,钟北饶的身后停着一辆车,司机下来,打开了车门,钟北饶左手拿着行李箱,林清就站在身旁,她这时才注意到钟北饶的衣领上面没有翻好,林清伸出手,帮钟北饶整理衣领。
整理完之后,钟北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林清拿开手,他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
钟北饶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给林清,“这是钥匙,在家注意安全,如果出去玩记得联系孟方,让他带着你。”
林清点点头,钟北饶又说:“如果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林清点点头,她看着钟北饶的眼睛,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也是,注意身体,别太辛苦了。”
钟北饶笑了笑,揽过林清的脖颈,轻轻吻了吻她。
“我知道,走了。”
“再见。”
钟北饶走进车门口,转过身时,林清正正地看着他。
钟北饶看着她轻笑了一声,转身上车离去。
林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最后的那个笑是什么意思,等在原地想了想之后,才明白过来,也轻轻地笑了出来。
林清回到别墅内。
清晨,万籁俱寂。
她走到饭桌前,坐下来,桌上摆满了菜,她有些担心自己三顿都吃不完,因为她其实要比钟北饶还要更吃不下饭,她太紧张了。
那天林清被送达到这栋别墅之后,她就检查了一下这个房子里面有没有摄像头,窃听器,等检查完毕后又把整栋别墅上上下下给翻了一遍。
林清头靠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雪景,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就像个住在孤岛里的女巫。
林清将手抬起,璀璨的钻戒很闪烁,闪烁的几乎晃了眼睛。
她能从这枚钻戒中感受到——
那份真切的、缠绵的、放下一切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