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不过你。”

“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中年男人的技能确实只能持续一段时间，狼面人在发泄完后不久，压在身上的重力便没了，于是他踉跄着从雪地里站起来。

狼面人取下面具丢到旁边。

露出的是一张大概二十来岁的年轻脸庞。

“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但你不可能永远待在这个副本里，我们迟早会离开这里。”

取下面具的七号主治医生彻底冷静下来，双眼紧紧盯住一言不发的卫左，语气坚定。

中年男人面色难看。

他小声嘀咕道：“你以为还有下次，我出去就跟上面举报这副本有问题……”

他对狼面人等npc的感觉如同看到ai觉醒自我意识。

再像人，也只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机械怪物。

从遇到狼面人起，就没说过一句话的卫左低垂着眼睫，漆黑深邃的凤眸平静到近乎冷漠，就连音色也是清冷如雪的。

“我会杀你，但只是因为你先想杀我。”

在卫左眼中，人类与npc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就算npc没有觉醒自我意识，仍是只会按照固定模板运行的一段程序，他也会像对待人类一样对待对方。

假设对方救了他，即使是因为程序设定或者意外，他也会想办法尽量报答回去。

所以他杀面前的npc，不是因为对方如中年男人说的那样异想天开，倒反天罡，企图取代玩家离开这个副本。

只是因为对方刚才对自己有杀意。

“我会杀你，不过我现在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如果你愿意回答，我可以放你走。”

卫左抬手，灰雾分割出一块只有自己与七号主治医生的领域。

七号主治医生抿了抿唇。

“你想问什么？”

“旅游团的24人都是玩家，一半扮演人类，一半扮演鬼，之所以说成是24人，是因为不论人类阵营还是鬼阵营，都有12人。”

说是提问，卫左却用的是称述语气。

“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们npc用某种手段更改了副本数据，目的是分裂玩家，导致其难以结盟。”

“玩家不结盟，更方便你们取代身份。”

七号主治医生没说话，直到青年投来一个淡漠的眼神后，才顶着压力低声道：“两个都有，这个副本的全部权限如今在我们手中。”

“我们改了这个副本的大部分数据。”

“比如简介、玩家人数、主线任务之类的。”

正常来说，世界系统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就算发生也会第一时间阻止。

可不知为何，世界系统并未出面。

七号主治医生看着雪地发呆，心想：也许是偷渡者和那股能量的原因吧？毕竟预言说过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卫左在听到七号主治医生的回答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假设七号所言非虚，那他的很多推理都没意义了。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副本权限这种东西是能轻易被npc控制的吗？

跟5号世界系统一起的是审判者是人偶师。

那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极度负责的性格，恐怕隔三差五就要对副本进行检查。

既然如此，又怎会出现这种严重的副本事故？

卫左百思不得其解。

七号主治医生的话属实在意料之外，他的推理基本是建立副本主线任务与备注上的，这些都是假的，岂不是等于他推理了个寂寞？

等等……

“和偷渡者有关系？”

脑海中灵光一闪，卫左忽然想起来自己进入这个副本的原因。

七号主治医生冷不丁听到熟悉的名词，面色变了变。

“看来确实和偷渡者有关系。”

目光紧锁在七号身上的青年若有所思地点头。

“你到底是谁？”七号主治医生如今同样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你知道那么多东西？你来这个副本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副本奖励。”

闻言，七号主治医生苦笑摇头：“你觉得我会信吗？以你的能力，还需要一个七星副本的奖励？”

卫左不赞同地说道：“蚊子腿也是肉。”

就在两人越聊越偏的时候，独自一人走进雪山深处的何文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直冲云霄的庞大古树。

确切来说，是古树里面的东西。

“看你这样子，最少也活了四五百年了吧？”

男人锋利的眉上挑了一下，冷笑着，拿出一把刀刃被黄符裹住的匕首抵在粗粝的古树皮上。

“一把年纪还尽搞恶心人的事儿，活这么久还不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越老越糊涂？”

手下用力，黄符自动脱落，闪烁着寒光的匕首随之狠狠刺进树干里，有粘稠的黑色液体缓缓从伤口处流淌出来，散发出一阵恶臭。

古树的树冠剧烈摇晃着，堆在枝叶上的积雪接二连三往下落，仿佛在抗议男人的暴行。

何文无动于衷，甚至还阴森森地补充了一句。

“没关系，活不明白，那就给老子去死。”

说话间，雪山已然出现了变化。

最先遭殃的是雪山边缘，开始变得宛如被打了马赛克一般模糊不清。

这种模糊朝着雪山中心以一种缓慢却不可阻挡的速度蔓延，只需要一段时间，整座雪山都会成为马赛克，再从马赛克成为一堆空白。

这是因为副本核心是副本运转的支撑点。

一旦被破坏，副本就会慢慢崩溃，直至毁灭。

而第一时间发现副本核心被攻击的，并不是负责该副本的5号世界系统，或者副本内的npc，而是五八。

它虽忙着利用这个副本里的偷渡者，来定位藏在其他副本里的偷渡者，却也时刻关注着卫左的情况。

在找到日记前，它就已经发现副本有问题。

不过只要那些觉醒的npc没想不开去惹卫左，五八就懒得插手这事。

对它来说，它想要自家宿主救的是命。

它不在意那具活下来的躯壳里究竟住着谁的灵魂。

五八骨子里流动的是冷血，旁人如何厮杀如何勾心斗角都不会引起它的兴趣，其他存在再落魄狼狈与可怜，也不会让它心生哪怕半分怜悯与同情。

五八只在乎卫左。

对方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引它的情绪起伏。

假设此时在卫左身边，它会同情npc，会积极想办法让npc与玩家都得到一个合情合理的完美结局。

因为没有谁会愿意把不堪的、丑陋的一面展现给喜欢的人看。

但它不在。

因此哪怕此时此刻世界即将死去、宇宙即将毁灭……

五八也毫不在意。

“破无限世界真该好好做做维护了，副本核心是可以这么轻易被破坏的东西吗？”

五八利用自己跟卫左的灵魂联系，给对方套好防护罩后分了一些注意力给何文，毕竟这人是能破坏副本核心的奇葩。

由于副本核心出自无限世界，无限世界里部分强大的玩家是可以对副本核心造成伤害的。

但那都是正式服上线，且正式服后期的事情了。

何文在测试服期间能破坏副本核心，足以证明他不简单了……

【警告！警告！】

【检测到副本绝命雪山核心遭到病毒入侵！】

【经5号世界系统反复验证，确定需要暂时关闭副本，为保证各位玩家能顺利离开副本，请大家保持安静待在原地，做好传送准备。】

【提示：假如检测到玩家自身有问题，系统将会暂时将其扣留。】

【副本结算将在所有玩家安全离开副本后进行，一旦确定全部玩家已离开副本，总系统将会对各位发送补偿邮件。】

电子音停下后，卫左并未像上次那样被直接传送出副本。

他沉默地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看雾气一点一点散去，显露银装素裹的世界。

看雪渐渐停了。

看觉醒自我意识的npc似哭似笑地说：“怎么会这样？是你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为什么预言莫名其妙地给了我们希望，又要赐予我们一个莫名其妙的绝望？”

“为什么？”

七号主治医生抱着的希望在听到“提示”后，彻底碎掉了。

他无法欺骗自己。

他们的计划就这么如浮云被风吹散般，轻飘飘地失败了。

“为什么？”

七号主治医生双手抱头，眼睛赤红。

这个计划本身具有很大的风险，因此他不是不能接受失败，可他不能接受这种毫无预兆、毫无波澜起伏的……失败。

卫左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五八在这里，掌控全局的它便可以解释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并非莫名其妙，一切都有迹可循。

偷渡者伤害了卫左在意的人。

五八为此来寻找偷渡者。

偷渡者与五八联合导致副本程序出错，给了npc趁机掌控副本权限的机会，之后npc更改副本数据，以求能取代玩家，离开这个副本。

npc的希望本身就来源于卫左。

如果他们一直偷偷摸摸的，如预言提醒的那样与卫左保持距离，计划是有很大概率成功的。

可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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