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噜响了一夜,叶逍遥睡得昏沉,但他如常醒转,只因身有武艺,且运转周天不息。
小红楼里很是安静,自从叶桢动了歇楼的念头,这小红楼里的莺莺燕燕,便齐齐收拾好行囊,不知被遣散到何处去了。
官府张贴着榜文,言明并非恶人作乱,才让路过的行人保持心安。
平安镇内保平安,这可不是虚言,若此时有人到南门关口瞧瞧,就会发现有许多加派的人手驻扎。
“啊,人呢?”
叶逍遥自床榻翻身而起,打着照常的哈欠,仍觉得头脑晕沉。
昨夜未曾解衣,自然能速起,只是那一身酒意不散。
“哟,可醒了!”花小钗端着醒酒汤,从门外走进,笑嘻嘻地看着他。
“快些喝了汤,你答应我一起去放风筝的!”
叶逍遥接过汤碗,乖乖地喝起来,他知道若是拒不配合,花小钗仍干得出来灌汤的事。
喝过醒酒汤,叶逍遥很快恢复了清醒,问道:“你怎么来小红楼的,这里会让你进来?”
小红楼与别处一致,是不接待女客的,如今放花小钗进来,定是有缘故。
“自然是你那相好的让我来的!”花小钗瘪瘪嘴,极其羡慕道:“人家可是把整个小红楼都送给你了!”
“为何?”
叶逍遥不记得昨夜有此事,也不知天阁中还有另外的谈话,醇酒香烈加之哀思难抵,早已将他心神击溃。
“我哪有什么相好的,我到这小红楼里来,哪次不是办正事的!”叶逍遥觉得莫名冤枉。
“那你怎么一身酒气?你若与那红烟姑娘交情浅,她怎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给你,还说不是相好的,谁信啊?”
花小钗反驳,这世上哪来的不求而得的无因之果?
“你到白马府去得久,这其中的原委你不明白,别听风就是雨,我俩交心之友,你居然不信我?”
叶逍遥大感委屈,为何在他人看来正常的交往,都向着龌龊发展?
“你委屈什么?得了便宜别卖乖啊!我要是不信你,昨夜便偷偷跟进来了!”
小钗信我,这便足够了!不愧是我师姐,我不应该不信她!
叶逍遥心情变得明媚,将压在床边的剑拿起。
“那白公子昨日剑舞,可是用剑气刮在你身侧的,我又不是木偶!”
花小钗指着桌上的一个檀木匣子,“喏,这么大的好院子,地契银钱事宜,全都在里边了!”
叶逍遥并不看那木匣,只道:“走吧!你不是要放风筝吗?趁着日头不高,还赶得及吃饭!”
“你不验验?”花小钗将木匣捧起,“挺重的,我得替你藏起来!”
叶逍遥看着花小钗的财迷样,点头默许。
“这小红楼都是咱的,你往哪里藏都一样,等会儿回来也不迟,不会有人动歪心思的!”
花小钗将木匣装进不远处的衣柜,盖在衣服里,将柜门锁好。
又指着头顶的天窗,得意道:“就怕人家从天上来,这东西,可不能放在扎眼的地方!我这叫未雨绸缪!”
“得了,你开心便好!走吧!”二人很快便出了小红楼的门。
小红楼此时无人看管,只有那摇晃的红灯笼依旧。
镇上人来人往,不似办案之时那般清寂,与叶逍遥猜测无二,今日便是赶集时。
叫卖之声与各色行人妆点,这平安镇恢复了应有的生机活力,不过花小钗拉着叶逍遥,一心想着去放风筝,倒也辜负了集会的热闹。
“别磨蹭!还有人等着我们呢!”花小钗拉着叶逍遥穿过人群。
镇南,关口。
着甲兵士来回巡逻,另有一队民工加筑防御工事,分工明确有秩,显出热火朝天的气氛来。
“站住!”
守卡的官兵拦住了叶逍遥二人,正盘问着身份与所行何处,花小钗并不废话,直接取出叶逍遥的腰牌,在官兵眼前晃悠。
“原来是大人当面,恕在下失礼了!”官兵随即放行。
有时候,只认衣衫不认人是最快捷的,恰巧叶逍遥没穿官服,只因他先前赴宴。
“这关口怎么突然加派了这么多人,昨夜,可是发生了什么?”叶逍遥问道。
“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皇帝来巡查而已,确实算不得大事!”花小钗一脸轻松。
“啊?我说呢!”叶逍遥恍然大悟。
“不对!你难道不怕皇帝么!”叶逍遥瞪眼瞧她。
“怕他作甚,你忘了我是干什么了?”花小钗笑着,笑叶逍遥没见过世面。
“他是你的病人?”
“人家可是皇帝,要看诊可不会轮到我!不会吧,你竟不知?”
花小钗以诧异的目光打量他,仿佛重新认识他一般。
“这向府便是相府,县尊是皇帝的老师,我给晚意瞧病,自然是认得!”花小钗解释道。
“皇帝和你简直一个样,说起来,我初次见你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呢,我还以为叶桢他要把我抓回宫里去呢!”
叶逍遥有些微怒:“你一早便知道我的身份?”
“那是自然,我又不笨!你不就是那个倒霉的流浪太子嘛!”
花小钗看着生气的叶逍遥,心中更得意了。
“所以说,那日你在山门徘徊,也是为了打探我?”
“是啊,你弟弟可是拜托过我,十年如一日地寻你。我人美心善,自然要帮他!”
花小钗如实道来,让叶逍遥无法问罪。
“那你拜师是否有别的目的?”叶逍遥沉声道。
“我是你师姐,不要没大没小的!”
花小钗敲了敲叶逍遥的头:“师父他老人家可是得道高人,我若有坏心思,岂能入山门?”
“胡说,要不是你使了手段,你岂会,成我师姐?”
“在外边,我还是你的表妹呢,你可不吃亏!”
“再说了,师父是个贪吃鬼,我有什么办法?”
花小钗此言,让叶逍遥心中的不满立刻消散,他停下脚步。
“师父的事,你都知道了吧!”叶逍遥神伤道。
“我知道,但又能如何?生老病死乃天数,他老人家可一直期待着你呢!”
“我,我是真的舍不得啊!”叶逍遥叹道。
“别多想,逍遥!放风筝吧,有人还等着我们呢!”
那夜闵柔掳走叶逍遥之时,花小钗也得一梦。
有了师父的梦中指点,本来棘手的病症,被轻而易举地解决,也因此,花小钗才能快马赶回。
镇南,白石村草坡处。
闵柔、黄莺儿与向晚意正牵着风筝,与那春风游戏,雨燕纷飞同乐,不时歇在风筝之上。
“小钗来啦!”黄莺儿绞了风筝线,快步跑向二人。
“喂!小叶子!你这酒醒得可实在是太迟了,要不是看你风筝做得好,非得打你一顿!”
黄莺儿仍欢脱,但突如其来的热情却让他极其不适应。
“莺儿小姐,你何时与我这般相熟了?之前不是一见面就要拿刀砍我的么?”
叶逍遥的话让黄莺儿很是语噎,黄莺儿微微脸红,微笑道:“之前是我误会你,生气也是太关心晚意。”
“我给你道歉!”
黄莺儿俯身一礼,姿态很是真诚,叶逍遥也不小气,以手抬之道:“都在府上做事,没必要多计较,我们去看看那俩吧!”
众人齐聚,天空上又多了几只风筝,且奔且放,一起谈论着这些时日的见闻。
少顷,花小钗向闵柔耳语几句。
于是乎,闵柔微红着脸,叫了声表哥,便拉着花小钗去了不远处。
黄莺儿亦是知趣,追着闵柔去了一旁,留下叶逍遥与向晚意二人。
“我想知道有关于我俩的事,你能给我讲讲么?大小姐。”
叶逍遥手里拉着飞得低矮的风筝,坐在草地上。
“好啊,你唤我一声晚意听听!”
“晚意!”
向晚意嘴角苦涩,她没能听到自己期待的答案,托着一股哀伤的气氛,娓娓道来。
“我七岁那年,碰到了个小乞丐,我和他相遇在一场屠杀里,是他从死人堆里把我救出来的。”
向晚意望着叶逍遥,眼中尽是温柔。
“他不仅保护我,还把自己讨来的吃的分给我,他待我是极好的!”
那年,正值皇城之变。
向晚意口中的小乞丐,便是被无名老者带走的叶逍遥。
那时,向晚意的父亲还是当朝相国。
月黑风高杀人夜,亦是良辰美景好宴时,岂不料天降横祸,相国府中的宾客遭遇杀劫,几乎无人逃脱。
皇帝得知此事,勃然大怒,抽调禁军亲自出手,将来犯之敌斩杀,却不料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叶逍遥虽然身弱,却也是皇帝的心头肉,皇帝很快便将兵马布局,皇城之内风声鹤唳。
置之死地而后生,那无名老者掳了叶逍遥,便隐匿在刚刚发生惨案的相国府。
“我似乎想起来些什么!”
叶逍遥听着向晚意的话,脑袋如同针扎,很快便忆起了那段封存的痛苦记忆。
他记得,那老者将他带到相国府后便消失了,那时的他哭了很久,哭累了才发现死去的丫鬟身下,护着个晕死的女孩。
他小心翼翼地抱出这女孩,然后躲在了柴房里,看着挥舞的火把与来回巡视的士兵,心中恐惧极了。
那时的他知晓,自己是皇子,本可以呼唤外边的兵士救援,但他心中的声音提醒着他不要出去。
多年在宫中生活的他,早已厌烦那深宫中的一切,他早想逃离,于是他决定带着身边的女孩浪迹天涯。
柴房边很快燃起了烈火,叶逍遥将向晚意推出了狗洞,几经周转才逃出了火海。
颠沛流离,叶逍遥不仅要疏导向晚意,还要到处要饭讨生活,直到地狱门的人找到了他。
“我跟你们走,不过你们要放了晚意!”年少的叶逍遥脸上充满着坚毅。
“小子,你可没有跟我们谈条件的筹码,你如今不过是一个乞丐!”地狱门众人嗤笑道。
“这小丫头片子也是个美人胚子,像个睡美人,我可舍不得放,你难道不想让她陪着你么?”
为首之人带着黑色面具,但叶逍遥却似乎看得见面具下的狰狞,那是一颗被扭曲的心灵。
“呀!松口!”
叶逍遥狠狠地咬在这人手背上,状若疯狗。
“还不帮忙把他打晕!”
地狱门众随即攻向叶逍遥脖颈,晕死过去的叶逍遥脸上有着黑红的巴掌印。
“这狗杂种!要不是门主要留着你的命,我早就一刀结果了你,哼!”
“你既然这么在乎这小姑娘,我就把她做成傀,每日调教,让你在痛苦中沉沦!”
“咻!”
一阵金光飞来,炸飞了地狱门众,坑洞中现出一枚细长的叶子。
“金兰叶!”
“原来是天道宗的,怎么,要来抢人?”
地狱门人如临大敌,御刀欲战,却不料来人只是轻轻招手,那女孩便不由自主地飞向他。
“回去告诉你们门主,我白真羽等着他!”
“白真羽!是他!天道宗宗主!”地狱门人惊呼道。
“白真羽!”为首之人捏的关节作响,语声中燃起极度的仇恨。
“那老大岂不是被他?”一门人小声嘀咕道。
“噤声,老大的事别多管!”另一门人连忙掐下话头。
“你们俩在说些什么呢!”
阴恻的声音仿若催命符,血光一闪,二人突觉腹下一凉,便哀嚎着如虾滚油。
白真羽摸了摸向晚意的头,露出温柔的神色,随即踩着蒿草消失不见。
两人以记忆拼合,还原了当年的场景。
“那后来呢,白老宗主带走你之后,你就真没有见过我么?”叶逍遥问道。
“见过一面!”向晚意低下头,“也就一面而已!”
见向晚意不愿多说,叶逍遥也就停止追问,随即转变话题。
“你这腿是谁伤的?”
“不重要了!”向晚意笑道,“你都治好我了,想那些伤心的事作甚?”
“你饿了吗?”
“饿了!”
叶逍遥摸了摸肚子,后悔没好好吃那小红楼里特地的最后一餐,人去楼空,要想吃到正宗的味道,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那我去前边,捉些鱼来!”
向晚意脱下靴袜,露出光洁的脚丫,踩在清浅的小溪水里,很快便往岸边扔上许多不大不小的鱼来。
“叶兄,叶兄!我来啦!”赵真带着一个大口袋,晃晃荡荡地向他跑来。
“不在府里当差,特地跑来,可是来看黄莺儿的?”
赵真听着叶逍遥的打趣,脸红道:“确实有,府里有人看着,向伯伯回来了,我也就清闲了!”
“这不,我带着厨具来了,吃鱼少了佐料怎么能行,我还带了些羊肉和小菜来!”
赵真将瓶瓶罐罐取出,摆放整齐后,面有得色。
指着黑乎乎的厨具如数家珍道:“这可是我搜罗好久的厨具,这是赵大娘烧饭的铁锅、这是周婶婶的锅铲...”
“好了,你跟小钗说去吧,她擅长这些!”叶逍遥有些受不了。
于是赵真便叫了几人过来,黄莺儿的表现十分忸怩,大抵是扭打间感情升华了许多。
闵柔多时不说话,看见鱼时却两眼发光,便一脚扎进小溪里,和向晚意捉起鱼来。
“他俩几时成的好事?”叶逍遥按捺不住,向花小钗求解答案。
“你以后可要少喝酒,酒喝多了说胡话!我想,那打呼噜的确是治不好的!”
花小钗摇了摇头,端起了菜盆开始择菜。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忙啊?你要吃白食?”
花小钗轻锤着叶逍遥的膝盖,开始手把手教学。
春草清香,炊烟环转,菜品虽少,却也欣怡。
众人吃得尽兴,赵真取出藏在怀中的笛子,配合着黄莺儿起舞。
见黄莺儿献舞,为添众乐,便有演武推举,一时之间皆欢畅也。
作者有话要说: 心血原创,不喜勿喷,哎呀,好烦啊!看了许多文,真情实感变成假大空是真不好,套路真多,但和我观点太不同,我写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