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瑰方没好气地说:“我看菩萨是会先责罚你。”
“我装疯为了不引起佟家人注意,除了佟家秘笈,我什么都没带,如果我手上有银针,我或许就能救她了,”佟槿方垂头丧气地。
佟瑰方看他这样,也不忍再责怪他:“等燕姑娘醒了,你要先同她说清楚,她要是同意,你才能用银针为她治病。”
“可万一她要是不醒呢?”佟槿方是真的怕燕惜妤醒不过来。
佟瑰方一咬牙:“若是到了麀州还不醒,我们就去找鲁神医,鲁神医若是也没法子,我们去买银块自己制银针!”
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为醒不过来的燕惜妤做的了。
马继续拉着几人在官道上奔跑。
官道上很少有人经过,佟槿方也不希望遇见人,他怕那些人是来逮捕他们的。
一路上佟槿方都很紧张,时刻注意着后头的动静。
就在这时,路边的荒草里突然窜出了好几个手执砍刀的乞丐。
他们看见奔跑着的马,竟齐刷刷地指着这边胡乱喊着。
三丫一看这情况,倏地就从背篓里抽出了长刀握在手里。
佟槿方转头一看,这才知道背篓里竟然还藏了刀剑。
“也给我一把刀!”佟槿方伸出手说。
三丫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长刀递给了他,转头又从背篓里抽出了一把断剑。
他们这边正准备着和人拼命,但那几个乞丐却并没扑上来,只是远远地跟着。
马儿跑的快,渐渐地就将那几个甩在了身后。
佟槿方这才松了一口气,握着长刀的手心全是冷汗。
日头下山时,他们来到了一外山林边。
远处大山环绕,斜阳映不到树下,只觉得一阵阵幽凉。
“附近是不是有大河?”佟槿方边解下马背上的套绳边说,“我偶尔能听见波涛声。”
佟瑰方仔细听了一下,点点头:“应该是,可能上渜江就在这附近。”
“有大江……我们该不是还要乘舟渡江吧?”佟槿方看看板车,“到时候板车能搬上渡舟吗?”
“到时再说,”佟瑰方忙着捡柴生火,“你拿小铁锅去水潭里盛些水过来烧开再喝。”
三丫平时是最勤快的一个人,但自从出城以后,她就不爱动弹了,整天揽着个断了气的人发呆。
斜阳已西沉,三丫揽着人坐在树下,树冠的阴影像是要把她俩吞没。
三块石头垒成的灶头上放着个小铁锅,小小的灶火只照亮坐在旁边的俩个人。
“等锅里的水烧开,再把那个小瓦锅放上来泡馍馍,”佟槿方说,“馍馍太硬了,刮嗓子眼。”
“嗯,”佟瑰方点点头,然后扬声对三丫说,“你把她抱在板车里睡吧,夜里草丛多虫蚁,咬到她都不会喊疼。”
三丫沉默着又把人抱上了板车,估计是怕夜里凉,她走到板车后尾打算解开包裹找件衣裳出来给人盖着。
佟瑰方看看她,叹息一下,低头正要把手旁的树枝放进灶头里烧,身后忽然传来了响声。
她和佟槿方身体同时一震,佟槿方已经扑过去抓起放在地上的长刀,再一抬头,他们已经被人包围了!
这些人看着就像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个个身上的衣裳全是补丁和破洞,脚上穿着松散了的草鞋,有好些人甚至还光着脚,而手里拿着各种农用刀具,有砍刀锄头,有铁锨镰刀,还有斧头和镐子,站在最后头的大高个手里竟然还有一把弓箭。
虽然他们个个手里都有刀具,却又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看着就像是经常动手抢人财物受的伤。
站在最前面的人手里举着铲子,不看人,只盯着绑在树下的马:“铁牛,你看,真的有马!”
他们来势汹汹的样子,吓得佟瑰方差点儿踢翻了灶头上的小铁锅。
“阿姐!”佟槿方一手举着大刀,伸出另一只手来扶她,“你去板车那里拿刀!”
他把佟瑰方往身后推,自己一个用单薄的身躯面对着来者不善的一群人。
佟瑰方连忙往板车的方向跑,没跑几步,在板车后头忽然又窜出来好几个人。
“找到了!她们在这!”那几人衣着破烂,竟然是之前在官道上遇见的那些冲着他们喊叫的乞丐。
佟瑰方顿时立在原地。
三丫手里紧握着一把断剑,她守在板车旁边,对着忽然出现的两伙人露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
佟瑰方顾得前,却顾不得后,急得差点哭出来。
完了!路遇歹徒,对方人太多,他们跑不掉了!
燕惜妤你别睡了,快醒过来!再不醒来,等我们被歹徒杀了之后,你就真的要被活埋了啊!
“把马交出来!”那伙手持各种刀具的村民忽然喊,“俺们只要马,不伤人!”
佟槿方这边还没有所反应,那几个衣着破烂的乞丐却是先跳了脚:“滚蛋,这马是我们的!”
“少费话!把马留下,你们再不走,俺们……”
村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几个乞丐打断了。
“你们想怎样?!我告诉你,我家的当家姑娘可厉害着呢!你们识相最好马上滚,要是等我家的当家姑娘醒来,你们一个个的都将人头不保!”
“……什么当家姑娘?”那些村民立即看向三丫他们三人。
佟槿方还是一身女子装束,但他一来年纪小,二来衣裳又皱又脏,于是大家一致将目光投向了佟瑰方。
“你是他口中讲的那啥子当家姑娘?”举着铲子的村民问佟瑰方。
佟瑰方还算镇定地站着,但她完全不知道当家姑娘是什么,先是看佟槿方,见他也是一脸懵,又去看三丫。
三丫一直站在板车旁,这会儿也在看着她。
“瞎看什么!我们当家姑娘还在板车上睡着,待她醒来,要知道你敢抢我们的马,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于是那些村民纷纷去看板车,可板车是侧放着对这边,他们只看见有膝盖那么高的挡沿车板,根本看不到板车里还躺着个人。
“啥子当家姑娘?你以为你们是山大王吗?”举着铲子的村民咧嘴嘲笑那几个乞丐,“就算是真的山大王,俺们也不哎呀还真有人?!”
他这么一嗓子嚷出来,佟槿方他们三人均是猛地一回头——只见挡沿车板上不知何时搭着一只手。
只见那只手五指微微用力一收拢,有个人在板车里坐了起来。
她醒了!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脑海中全都闪过这三个字。
“嗯?”燕惜妤刚醒来,意识还有些迷糊,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待眼睛再睁开时,她有点儿懵,“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她看的方向是那些手握刀具的村民。
那些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正要说话的时候,那几个乞丐之中却是有人忽然扑到了板车旁,“咚”的一声跪在了燕惜妤的面前。
“当家姑娘,这些歹徒是想来抢我们的马,您快打死他们!”
我们的马?
燕惜妤往前探了探脑袋,盯着跪在地上的人说:“你站起来。”
“哎好嘞,”那人立即爬了起来,露出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是你?”燕惜妤看看他,又去看看跟在这人身边的人,“你们一直跟着我?是想把马抢回去?”
这匹马还真的是这几个人的,当初燕惜妤就是从他们手中抢来的。
“啊不不不!”那人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马就是您的,我们也想跟着您,以后您就是我们的当家姑娘!”
当家姑娘?这是什么奇怪的叫法?
燕惜妤看看他:“你先等等,我看看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说完,搭在挡沿车板上的手一撑,整个人就从板车上跳了下来。
“他们这是想要来抢我们的马,打死他们!”那乞丐狐假虎威地跟在燕惜妤身后叉着腰说。
“是吗?”燕惜妤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先是越过佟瑰方,又再越过佟槿方。她也没看佟槿方,只不过擦肩而过时,伸手把他手里的大刀拿了过来。
那群手持刀具的村民看她过来,也不怕,举着铲子的村民还凶巴巴地瞪着她:“俺们只要你的马,你把马给俺们,俺就不为难你们。”
“马不能给你,”燕惜妤语气轻松地说。
“大家伙,抢马!”那村民忽然手一抬,高举着铲子大喊了一声。
就在这时,自这群人身后传来了苍老的声音:“反了你们!咳咳咳咳咳咳!”
在这一连串的咳声之中,那些手举着刀具的村民个个都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过了一会儿,他们让开了一条道,有好几个同样衣裳全是补丁的村民抬着一扇门板过来,门板上躺着一个瘦弱的老人,在其身后,还跟着三个或是瘸着腿,或是直不起腰,或是走一步喘三次的中年男子。
有个手握砍刀的村民说:“老村长,您怎么来了?”他是这群人里长得最高最壮的。
“铁牛,你为什么不听话!”老村长躺在门板上,挥手让人把门板放下,然后被人搀扶着勉强站了起来。
“可是您的病要治,”铁牛低着头闷声说,“俺只要他们的马,将马卖了,就有银子给您治病了。”
“我从小教你们做人做事,没叫你们咳咳咳……”老村长一时怒火攻心,又半偻着身体咳了好一会。
“老村长,您别急,俺们不抢他们的马了!”铁牛慌忙说。
老村长大口喘着气:“我、我不是给了你一个几年前挖出来的银坨子,你没拿去换钱?”
“银楼的掌柜说俺们的银坨子不纯,最多只值三钱银子,”铁牛咬牙切齿地说,“三钱银子连给您抓药都不够,又怎么给水生他们治病。”
“唉,”老村长长叹一声,“罢了,老夫命该如此……”他话没说完,人就差点昏过去,那些人手忙脚乱地把他放回门板上,抬着匆匆忙忙就跑了。
燕惜妤看着他们离开,转身把手里的大刀又塞回到佟槿方的手里,脸上充满了期待地看着他:“你给我诊过脉没有?我这病该如何治?”